“走吧。”蒋清曲狠下心来不再想着夏莲衣。既然这场灾祸已经结束了,他就得立马回到定远侯府上。蒋清祈联合魏怀琛卖官鬻爵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等他寻查到证据报告给太子。他就不信蒋清祈这回还能死里逃生!至于魏怀琛,他背后有着蒋太妃这个大靠山,暂时还动不了他。——蒋家祠堂,魏怀琛临时住处。太阳已经落山,夏莲衣仍然没有醒。大夫来看,说她吸进的烟雾太多,很难清醒,醒来也可能变成痴呆。
余白见魏怀琛仍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立马叫人拿锤子过来。
他对着在场的人喊道:“王爷可是皇室子弟,君臣有别,砸了臣子的祠堂,列祖列宗也不敢怪罪。”
奴仆们一听就没有顾虑了,立刻去拿了锤子,加快了砸墙的速度。
可能是因为相处太久了,魏怀琛不习惯眼前没有那个胆小懦弱的身影。
回忆涌上心头。
“怀琛哥哥,快来抓我啊。”有一个小奶音说道。
一个六七岁、穿着一身丫鬟服饰的小女孩在秋千架子下钻来钻去,嘴角含笑,眼睛弯似月牙,天真烂漫。
“莲衣,你慢点儿跑。”十岁的他从书房里追出来,笑嘻嘻地要去抓她。
被抓到后的小丫鬟笑容更甚,脸一抬,像只冒着傻气的猫儿。
接着,画面一转,
“琛儿,你是尊贵的王爷,怎么能整日与这奴才为伍呢!”母妃大喊地骂道,声音尖锐,刺破耳膜。
魏怀琛从回忆抽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都是焦急。
蒋清曲叹了口气,祠堂后门他已经锁上了。
心里暗沉沉到底,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愿意等下看见夏莲衣被烧焦的尸体,就以受了惊吓要回去休息为理由离开了。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墙很快地被砸开了。
浓烟冒了出来,竟然连院子里都被火焰覆盖!
不过好在院子里的火势还不太大,很快就被一桶又一桶的水逼退。
火焰退后,魏怀琛四处张望。
人影都没有一个!
奴仆们赶紧加快速度灭火。
魏怀琛紧紧用帕子捂着口鼻,忍着烟熏火燎睁开眼睛。
他紧皱眉头,仔细寻找着,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怕万一小丫鬟在哪个角落里晕倒了。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后院的井边。
井边没有打水使的桶,桶绳直直垂落井里,仿佛里面有重物压着。
他冲上去往井里一看,果真发现了那个瘦小身影正抓着水桶飘在水井里。
“夏莲衣!”
夏莲衣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力地抬起了头,眼神早已失去了光彩。
虽然没被火烧着,但是她已经被烟雾熏了太久了,神志不清。
她只能感觉到有人在把她拉上去,在她昏过去前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夏莲衣,醒醒,本王带你回家了!”
家?
她哪有家啊?
连命都不是她的。
——
四周无旁人时,蒋清曲脸上那一向放荡不羁的笑容,早已消失。
“世子,我们走吗?”暮山看着心事重重的蒋清曲问道。
“走吧。”蒋清曲狠下心来不再想着夏莲衣。
既然这场灾祸已经结束了,他就得立马回到定远侯府上。
蒋清祈联合魏怀琛卖官鬻爵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等他寻查到证据报告给太子。
他就不信蒋清祈这回还能死里逃生!
至于魏怀琛,他背后有着蒋太妃这个大靠山,暂时还动不了他。
——
蒋家祠堂,魏怀琛临时住处。
太阳已经落山,夏莲衣仍然没有醒。
大夫来看,说她吸进的烟雾太多,很难清醒,醒来也可能变成痴呆。
魏怀琛在她床边守着,一脸的不高兴:“庸医!”
余白进来道:“王爷,先去休息吧。”
“不必了。”
余白见魏怀琛脸色不大好看,面色冷沉,如封了一层寒冰似的。
他不敢再劝,低着头又悄悄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又进来了。
魏怀琛听到脚步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余白连忙赶在魏怀琛发作前道:“王爷,侯爷那边来人说……让您过去一趟。”
魏怀琛坐着没动,目光落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床上的小丫鬟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在了额头上,可怜巴巴的。
余白战战兢兢地又提醒了一次,他才起身道:“照看好她,醒了就立即来禀告本王。”
余白连忙应道:“是。”
不一会儿,魏怀琛就到了定远侯临时住处。
定远侯一见他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琛儿,你没事吧,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你母妃交代啊!”
这些话都是真情实意的,毕竟一个王爷可以保他们蒋家百年的富贵。
“舅舅不必挂心,我没事。”魏怀琛换了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定远侯欲言又止。
“舅舅有话不妨直说。”魏怀琛神色疑惑。
他心里挂念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夏莲衣,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定远侯说道:“听说你砸了蒋家的祠堂,还是……还是为了救一个小丫鬟?”
定远侯的语气有些委婉,他不敢与魏怀琛置气。
但如果为了一个小丫鬟的话,那实在是倒反天罡,视为不孝了。
“舅舅,才不是为了什么小丫鬟呢,是她身上有我还没看过的密信。”
魏怀琛找了个理由搪塞。
半个月前,大皇子造反,想要夺取皇位。
所以现在的皇兄很忌惮皇亲国戚结识外臣的,如果是密信的原因的话,舅舅不但不会追究,还会替他隐瞒这件事。
他不说真相,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一旦说出这件事情的起因,那必然会把夏莲衣牵扯进来。
到时候舅舅和母妃的怒气就会发泄在她身上。
她一个小丫鬟,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他的话,定远侯一顿。
他不敢问是什么密信,连忙劝道:“琛儿啊,这密信看完以后记得烧了。”
魏怀琛淡定回道:“没事的,舅舅,就是一些小事。”
定远侯还不放心,叫陈管事把今天的消息都封死。
蒋家祠堂的混乱旁人是不知的,蒋清曲的马车早已回到了京城,就更不会知晓了。
魏怀琛回到住所时,夏莲衣还是没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一只不会说话的玩偶。
汤药暂且还能喂得进去,但不知为何,就是不见醒。
魏怀琛拉住她的手,她的手温度低如死人,指腹满是粗糙的老茧。
魏怀琛常年精细养着,被这茧子磨得手心痒痒的。
他眸色暗沉:“余白,去宫里请御医过来。”
余白“唰”地抬起头,看向他。
眼里还有万分震惊。
第十七 章噩梦缠身
他慌张问道:“太妃那怎么交代啊?”
为了个丫鬟请御医,就算治好了,也会给太妃记恨的。
“就说给本王请的。”
余白的话让魏怀琛恢复了几分理智,他差点就忘记了母妃的教导。
主子和奴才就是云泥之别。
余白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应下:“是。”
此时,魏怀琛的手下来报:“王爷,这是在火灾现场发现的一把铜锁。”
魏怀琛看着铜锁,眉头紧皱。
他没有傻到以为这是巧合,那就是他身边已经出现了内奸了。
那会是谁?
在蒋家祠堂多有不便,魏怀琛命令余白抱着昏迷不醒的夏莲衣上马车要回裕王府。
——
皇宫,锦绣宫。
蒋太妃正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戴着赤金镶嵌翡翠珠粒的长护甲正逗着金丝笼里的一只雀儿。
她长着一张典雅端庄的脸,朱唇贝齿,面若芙蓉,就如暮春枝头迎风初绽的春花。
入宫多年,眸光依旧透亮,完全不像个已经诞育过皇子、三十多岁的妇人。
“太妃,刚刚王爷来传了许太医出宫给他看病。”锦绣宫大宫女花枝在底下恭敬地汇报着。
“什么?琛儿病了!”
蒋太妃听闻立马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额头上急出细密的汗珠。
“快,去与皇上说下,本宫要出去看看他。”
花枝没起身,只是劝道:“太妃,后宫与皇戚交往密切会引起皇上怀疑的。”
蒋太妃烦躁地揉了手中的锦帕:“皇上怎么可能管这些事,还不是太后那个老妖婆,事事防着本宫!”
要不是先帝死得早,就凭她的宠爱,现在的皇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可怜她的琛儿了,只能委屈做个王爷。
“一会儿,许太医回来了,叫他来本宫这回话。”
“再去库房拿些上好的补品,药材给琛儿送去。”
“还有前些日子进贡的布料。”
“再把那颗深海夜明珠给琛儿一同送去。”
蒋太妃絮絮叨叨了许多,她十五岁入宫,二十一岁成为太妃至今十五年了。
魏怀琛还没离开她之前,她生活还有些趣味。
现在魏怀琛不在身旁,她每日都寂寞非常,思念孩子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原本蒋太妃就是个很依赖他人的女子,无奈年少守寡,她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魏怀琛身上。
而且越来越严重。
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太妃,王爷的生辰礼到了。”
蒋太妃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容,她要给琛儿一份大礼……
——
马车飞驰得很快,车厢有些不稳,夏莲衣瘦小的身躯被震得左右摇摆。
昏迷的夏莲衣忍不住闷哼一声。
坐在一旁的魏怀琛听见了,想伸手揽着她的腰,却觉得太反常了。
他不能这么关心她,只有奴才关心主子的份,便又收回了手。
回到裕王府,许太医已经恭候多时。
许太医低头进到观澜阁,想给魏怀琛把脉。
魏怀琛伸手一指床上的夏莲衣:“病的是她。”
许太医恭敬应下,走到床边,发现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
他想撩起床上女子的衣袖把脉,却发现这个女子穿的是粗糙的丫鬟装。
可见只是一个卑微的差役丫鬟。
一个王爷给个差役丫鬟请御医?
许太医面上不显,这不是他应该管的。
这些贵人宠爱谁都不过是一时的,特别是皇家的真心,比千年灵芝都少见。
许太医诊治完后就要离开,魏怀琛命令道:“许太医,回去母妃要是问到,你就说是给本王治病的。”
许太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想要蒋太妃知道的事?
那就得去和太后汇报一下了,这个丫鬟不一般啊。
外面的天色暗了又亮,半个多月时间匆匆而过。
这些时日,魏怀琛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为了个丫鬟小题大做。
他把消息瞒得极好,没人知道他院子里的偏房躺了个病人。
夏莲衣不知所踪的事情也没有引人注目,毕竟王府丢失一个丫鬟再平常不过了。
在床上安安静静了半个多月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她在梦中惊恐地呢喃:“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的梦中,团团黑烟里蹿过一个个呼救抹泪的人影,咳嗽声此起彼伏响起。
她背后是紧追不舍的火舌,无处不在的火焰将人影的头发和眉毛烧得枯焦,酷热难耐。
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似的扑面而来,犹如置身无岸的恐怖地狱,令人心生绝望。
蒋清曲这个时候出现了,她以为他是来救她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伸手推了她一把,她被火焰吞灭。
男人大笑:“卑贱的奴才,死何足惜。”
旁边守着的丫鬟小环看见夏莲衣一直在被梦魇控制,连忙喊她:“莲衣姐姐!莲衣姐姐!”
梦境被呼喊声打散,夏莲衣眼睛缓缓睁开。
小环惊喜道:“莲衣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夏莲衣昏昏沉沉,被小环扶着勉强撑起身子。
她咽喉处传来剧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你不记得了吗?自祠堂火灾以后,你已经昏迷半个多月了。”
夏莲衣听闻震惊。
她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
她瞧着面前的小丫鬟怪眼生的,又看了看房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她的房间!
难道是魏怀琛看她没用了,把她发卖了!
“这里是哪里啊?”夏莲衣有些发抖,抓住小环的手不放,“我怎么在这啊?”
“莲衣姐姐,你怎么了?这里是裕王府啊!”小环被夏莲衣的反应吓到了,急的都快哭了。
她不过才十二岁,入府还没多久,遇事总是慌慌张张。
夏莲衣听见是裕王府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她最想逃离的地方,现在成了她最安心的地方。
她不好意思地放开小环的手。
“我去告诉王爷先。”小环飞快地跑了出去。
夏莲衣半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气,像吞了一口碎玻璃,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落下。
她多想那只是场噩梦啊。
但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