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夸赞,心里也有些欢喜,但同时又有些惶恐:“我这般会不会太张扬了?”“才不会。您又没逾矩,身上穿的裙衫是针线房送的,每个姨娘都有。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您的这套还是其他姨娘挑剩的料子做的……再说您浑身上下,除了两朵绢花和一对银耳坠儿,也没其他首饰了。”小桃望向自家主子,由衷感叹道:“我的好主子,您或许不知,您这一身装扮,全靠您这张好脸撑着。”她都不敢想象,其他人穿这翠色,得有多俗气。
大抵不能背后说人。
上一刻五姨娘刚与云筝提到二少爷和四小姐,下一刻赵氏身旁的丫鬟白芷就寻了过来。
“九姨娘,夫人说了夜里的团圆饭,侯爷这边由二姨娘照应便是,你可去前头赴宴。”
云筝微怔,还想再问,白芷那边已经离开了。
一旁的五姨娘看出云筝的疑惑,微微笑了:“你才入府不知,二姨娘是侯爷身旁的老人了,她原是前头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被侯爷收用了,肚皮儿也争气,生了大小姐……侯爷与前头夫人鹣鲽情深,如今前头夫人不在了,二姨娘陪着,也算是个慰藉。”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云筝恍然,但听到“鹣鲽情深”这四个字,心下觉得一阵嘲讽。
勇威候这些年娶了继室,纳了九个小妾,房里还有好些个通房丫鬟,这算哪门子的鹣鲽情深?
只侯爷的事,她个妾侍也不可置喙。
申时刚到,年逾四十的二姨娘便来轮值了。
云筝与她福了个礼,便回了倚梅园。
今夜是中秋家宴,府中主子姨娘齐聚,她自然也要梳妆打扮一番,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
“先前针线房送来的新衣裙,今日倒是能派上用场了!主子,您快看这条翠色缠枝纹综裙多漂亮,绸缎做的,触手生滑呢。”
小桃兴奋地从红木衣橱里拿出簇新衣裙,一双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云筝:“主子肤色白,这翠色定能衬得您肤色如雪,熠熠生辉呢。”
云筝被她夸得面飞红霞,道:“行了,天天这样夸我,我若是生了尾巴,定要被你夸得翘上天了。”
“我家主子本来就最好看嘛。”
小桃嬉笑着,又道:“隔壁热水也备好了,主子您先过去,奴婢待会儿便将衣裳给您端去。”
见外头天色式微,云筝也不再耽误,去隔壁净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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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净房里烟气氤氲,芳香幽幽。
云筝泡了个热水澡,只觉通体舒畅,一整日的疲累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待到从浴桶里走出,那一身雪白皮子泛着淡淡的绯红,宛若三月里的桃花瓣,当真是粉腮红润,风情万种。
“唉,可惜侯爷出了那事,否则主子您这样的容貌身段,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小桃拿着干净的巾帕替自家主子擦身,心里满是遗憾:“依奴婢看,你本该是府中最受宠的姨娘呢。”
云筝扯了扯嘴角:“大抵我这人,天生差点运气……”
“没事,主子您别颓丧,同仁堂的大夫厉害得很,侯爷定然很快就好了。”
小桃鼓励道,忽的咦了一声:“主子,你左肩这是……胎记?”
云筝垂了垂眼。
细嫩圆润的白皙肩膀下,是一枚淡粉色的月牙儿,小小的,热水浸没过愈发娇艳。
“嗯,我一出生就有了。”
云筝轻声道:“因着这块胎记,我爹爹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月牙儿。”
小桃来倚梅园当差时,也曾听过这位九姨娘的身世,是个寄养在亲戚家的孤女。
自幼便死了爹娘,实在可怜。
“我是在余杭出生的,五岁时我爹死了,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带我来京城投奔舅父。可没多久,我娘亲也病死了……”
没爹没娘的小姑娘,又遇到一对虎狼般的亲戚。
想到在舅父家,不但过得像丫鬟一般,还得防着被好色表兄占便宜,云筝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小桃见她面色怏怏,忙转了话茬。
“哎呀,今日佳节,主子莫想那些不开心的。您快些将新衣裙穿上,奴婢给您梳妆,保管将您打扮得美若天仙。”
看着小丫鬟诚挚的笑脸,云筝也收起心底沉重,浅浅一笑:“好。”
小桃果然没有说大话,她一手梳头功夫极好。
捯饬了足足半个时辰后,云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刹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镜中少女,眼波盈盈,朱唇榴齿,面薄腰纤,袅袅婷婷。
正是不用涂粉擦脂,就足够娇丽动人的好年华。
一袭翠绿织锦烟罗裙衫,更是掐得一把细腰如柳,曲线婀娜。
“主子,您这般打扮,说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都不为过了!”
小桃又夸了好一番,再看外头天色,提醒道:“家宴应当快开始了,咱们得去前厅了。”
“嗯,走吧。”
云筝也知她在姨娘中排行最末,这种场合,只可提前,决不能迟。
于是不再耽搁,主仆俩一道离了倚梅园。
家宴安排在花园旁的如意厅,是个三面环水的水榭,假山嶙峋,水波粼粼,既可赏月又可赏花。
云筝进府后,穿着打扮一向朴素淡雅,浑身上下也没什么首饰。
今日新裙衫上身,又特地梳了髻,描了眉,点了唇,是以一走出偏僻的倚梅园,一路上便引来不少侧目。
“那小娘子是谁呀?生得那般好看。”
“哎呀你眼瞎了,那是九姨娘啊。”
“九姨娘?天爷呐,平日里也没觉着她这般好看,怎的今日如此不同。”
“人靠衣装马靠鞍,先前她成日伺候侯爷,也不怎么打扮,今日中秋家宴,可不得好生捯饬一番。”
丫鬟们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小桃掩唇低低笑道:“主子,她们都在夸您呢。”
云筝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小娘子,正是爱俏好美的年纪。
听到这些夸赞,心里也有些欢喜,但同时又有些惶恐:“我这般会不会太张扬了?”
“才不会。您又没逾矩,身上穿的裙衫是针线房送的,每个姨娘都有。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您的这套还是其他姨娘挑剩的料子做的……再说您浑身上下,除了两朵绢花和一对银耳坠儿,也没其他首饰了。”
小桃望向自家主子,由衷感叹道:“我的好主子,您或许不知,您这一身装扮,全靠您这张好脸撑着。”
她都不敢想象,其他人穿这翠色,得有多俗气。
也得是自家主子的容色娇丽,硬生生将这身衣裙穿出一种艳而不俗的清丽气质。
听得小桃这话,云筝才稍稍放心。
主仆俩继续朝前走,刚行过一段曲折长桥,便见斜侧方的长廊走来一道高大轩昂的身影。
傍晚光线昏朦不清,乍一看到那身形,云筝心下一紧。
不会又是那个活祖宗吧?
待那人走近,看清那张端正英武,线条硬朗的面庞,云筝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那混不吝的小祖宗,而是大少爷陆行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