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瞒着任何人,不让医生跟任何人说,陆少游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被医生锯了一条腿,才维持了他现在的样子。不跟任何人说,总想为他保留点什么,他以前是个多么完美的人啊。如此为他着想,可他躺在这里不念一点旧情。有时候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恨得牙痒痒,真想心一横,拔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他早死早托生,我也眼不见心不烦,都早解脱。可伸出的手在半空里颤啊,颤的停不下来,我无声地流着眼泪,另一只手摁着那只想“犯罪”的手给强行按住,掰回来。
这段时间,每天早晚哪怕再忙再累我也来陪着他,从不间断。
我翻遍所有记忆,从我们遇见那天开始到结婚生女儿,把所有甜蜜、开心有趣的事情讲给他听。
讲这些美好回忆的时候,我的视线不敢离开他,一直盯着他,期望看到他眼角有滴湿润,就像偶像剧里那些植物人男主,忽然睁开了眼。
忆尽千般红艳说尽好话,他依然双目紧闭,睫毛都没颤过。
我想,我俩都到了闹离婚的地步,还提过去那些甜蜜的记忆,不是膈应他吗,那就说说我们之间的矛盾吧。
可也就那么点事,几句话就能说清,也不至于来来回回的讲啊。
突然想起他喜欢听秦腔戏啊,当然也许是喜欢听邹婉秋唱秦腔,要不然我去把那个戏子请来给他唱两曲。
于是我去找了邹婉秋,她一副戏子脸,很冷漠地说:
“我就是个卖唱的,来的客人都是花钱听戏,从不谈感情,你这是为难我。再说我又不是神仙,去给死人唱首曲他就能活过来?”
戏子无情说的就是她吧。
我没生气哼笑了声,问她:“死人的买卖你接的还少吗?说吧,多少钱,我出。”
“一小时五千。”
“好,那就唱两个小时。”
这种苦音腔的梆子戏一般唱的都是男角比较多,像邹婉秋这种瘦弱型的女角比较少,两年前我公公的葬礼上,邹婉秋一首《王宝钏》征服了陆少游。3
从那以后,他来戏院听戏,只点邹婉秋。
至于他和邹婉秋到底有没有奸情,我不是很肯定也没有证据,但一个男人和一个单身女人经常同处一室几个小时,纯听戏,可能吗?
何况陆少游出事后,我从他微信账单里查到,这两年他总共花给邹婉秋的钱加起来差不多近三十万了。
纯听个戏能花这么多,鬼才信。
邹婉秋拿了曲名单让我点,我没看,说你就唱《王宝钏》吧,她挺敬业的,唱了两个小时的王宝钏。
从ICU出来后,邹婉秋还是冷着那副道具脸对我说:“我和陆总是清白的,他人挺好,比所有客人都大方。所以,今天就免单,当我做慈善了。”
“不用,陆总一向大方,不喜欢欠人情,死了也不能毁了名节。”
我将一万块钱现金塞进她手里转身进了ICU,看着躺着的人身上插满管子,原先清俊的面容如今清瘦的不成人样。
其实我一直瞒着任何人,不让医生跟任何人说,陆少游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被医生锯了一条腿,才维持了他现在的样子。
不跟任何人说,总想为他保留点什么,他以前是个多么完美的人啊。
如此为他着想,可他躺在这里不念一点旧情。
有时候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恨得牙痒痒,真想心一横,拔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
他早死早托生,我也眼不见心不烦,都早解脱。
可伸出的手在半空里颤啊,颤的停不下来,我无声地流着眼泪,另一只手摁着那只想“犯罪”的手给强行按住,掰回来。
陆少游才是刽子手,不杀人只诛心。
我咬着牙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陆少游,你爱醒不醒,我该做的都做了,对你也仁至义尽了,现在离一个月时间还有一个星期,你若不醒,时间一到,咱就麻利的把ICU给别人让出去。”
说完我准备出去,陆少川的视频电话又来了,当着他的面接了,他说:“大嫂,你快回来,家里来了一个坏人。”
说着他把镜头对着客厅的人,是个男人,我从来没见过。
来不及挂电话又急匆匆往回赶,这些日子,我别的本事没有长进,但辗转战场的速度比谁都快。
从医院到家里走哪条路近红绿灯又少,我门儿清,十五分钟的路八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陆少川在门口等我,一见到我就悄悄低声对我说:“我把外婆和夕夕藏到地下室了,放心。”
我一愣看着他,他认真的点头,嘿,我们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且有经验!
隔着玻璃,看到客厅里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很悠闲。
我问陆少川:“那人是谁?”
他摇头,但肯定地说:“不是好人!”
我俩一起进去,走到客厅那人也没站起来,手里的报纸竟然还是反着拿的,他把头从报纸里抬起来看我:“你是我表嫂?”
感情又是个要来继承财产的远房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