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富贵非常。母亲小时候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刚老太太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三四个人争着打起帘笼,就听得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黛玉一进房间,就见两人搀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便知这是她外祖母。她刚要行礼,就被她外祖母一把揽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上侍立之人无不掩面哭泣,黛玉想到逝去的母亲,忙碌的父亲,孤单的自己,伤心不已,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已。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人舟困顿,可算是能看到码头了。
桃夭扶着黛玉出了船舱,还不忘叮嘱她:“银票咱们带了五千两,但我到时候只给他们府里两千两,剩下的姑娘留着,或日常买东西,或做以后的依仗都使得。”
黛玉不甚在意道:“你做主吧。”
桃夭咬咬唇,又道:“昔日听咱们太太聊家常,和那位二太太并不亲厚。原本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姑娘到了府里处处要打交道,面上近着实则远着就成了。”
黛玉愣了一下,但知道桃夭姐姐是母亲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又抛家舍业跟来伺候她,不至于坑她就是了。
她点头:“好!”
桃夭这才放心。让雪雁扶着黛玉,她则和李嬷嬷一起,去把姑娘日常用的衣裳物什打包好搬下船。
至于银票,她早分成两份揣在了身上。
一下码头,早有荣国府的车轿等着。众人一起把行李箱笼搬上马车。黛玉坐上轿子,这才往府里走。
透过纱窗,黛玉看到此处街市繁华,人烟阜盛,非扬州城可比。
又走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数十个华冠丽服之人。
正门却不打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有块匾额,上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黛玉想着,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
又往西行,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
轿夫走了一百多步,在转弯处停了下来,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抬轿,又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垂花门前停下。
众小厮退下,跟随的婆子们上前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黛玉便知道,这是到内院的地界了。
外祖家果然阔气,宁荣两府占了整一条街。
再看丫鬟婆子穿戴,华丽精致,非常讲究。和自己家含蓄内敛的作风大不相同。
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过了垂花门,便见穿山游廊,雕梁画栋,廊下还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
真是富贵非常。
母亲小时候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 刚老太太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
三四个人争着打起帘笼,就听得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一进房间,就见两人搀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便知这是她外祖母。
她刚要行礼,就被她外祖母一把揽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地上侍立之人无不掩面哭泣,黛玉想到逝去的母亲,忙碌的父亲,孤单的自己,伤心不已,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已。
桃夭连忙上前,拍着黛玉的背,轻声道:“姑娘保重身体,老爷还指着姑娘呢。”
众人也都劝慰贾母,这才止住哭声。
黛玉正式拜见了外祖母。
当下贾母又指了贾赦之妻邢夫人,贾政之妻王夫人:“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
黛玉连忙行礼。
贾母又指着李纨道:“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忙上前行礼:“大嫂子好!”
李纨扶起黛玉,轻声道:“妹妹好,快别多礼。”
黛玉见她端庄秀丽,轻言细语,面上微有愁苦之色,便想着,她过的似乎并不如意。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贾母拉着黛玉坐到自己身边,众人问些路上情景,黛玉一一回复。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
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匀称,脸像剥了壳的荔枝水嫩光滑,鼻子像用鹅脂凝成的一样软滑,气质温柔,不喜多话。一见就叫人觉得亲切。
闺名迎春。
第二个溜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长眉细眼,顾盼间神采飞扬,谈吐不凡,气质超群。
闺名探春。
第三个还小,个儿也不高,闺名惜春。
三个春的钗环裙袄等装饰皆是一样的。
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座。
丫鬟们斟上茶来,众人聊些贾敏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说着说着,贾母又伤感起来:“我这些儿女里,最疼你母亲。今日她倒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如今见了你,我怎能不伤心。”
说完搂住黛玉又哭起来。
众人连忙劝解。
大家见黛玉年纪虽小,举止言谈却不一般。
人虽瘦弱,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她有些先天的虚弱病症。
邢夫人便问:“常吃什么药?怎么没有好好诊治一番?”
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饭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我三岁那年,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自是不从。”
“他又说,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想要身体康健,从此以后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tຊ如此,来者是谁,这样放诞无礼?”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穿金戴宝,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听的迷糊,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
三个春连忙提点她:“这是琏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的侄女。
她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
黛玉忙赔笑见礼:“见过琏嫂子!”
王熙凤能言善辩,情商又高,拉着黛玉一通夸。明着是夸黛玉,实则连贾府合家老小都夸了进去。
她又问了些日常起居事宜,显得关怀备至。
黛玉瞅着乐得合不拢嘴的外祖母,便知这位嫂嫂是极会做人的。
来了这半日,尽顾着说话了,汤饭也没吃到一口。李嬷嬷身子还有些不舒服。黛玉有点担心,往周围扫了一圈,见她和雪雁桃夭三人站在角落里。
王熙凤何等有眼力见的人,见黛玉去看仆从,便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有人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说话时,丫鬟摆了茶果上来。
王熙凤亲为自为黛玉捧茶捧果。
黛玉道谢连连。
王夫人百无聊赖,问:“月钱放过了不曾?”
王熙凤道:“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王熙凤道:“这我倒是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桃夭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打擂台的味道。
王夫人要彰显自家的富贵,又不舍得其它东西,只说随手找两批料子给黛玉做衣裳,看似大方,实则轻慢。
王熙凤不愿意在贾母面前落个心无黛玉,办事不周的名头,便说自己已经备好了。
桃夭也不愿意自家姑娘落个落魄亲戚打秋风的名头,便拿出两千两银票,快走几步,当众呈上去。
“这是两千两银票,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还望不弃。要不我们主仆四人住着也没脸。”
贾母王邢二夫人皆是一惊。
王熙凤心道,这丫头是个厉害的,一点名头上的亏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