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杉站在院里等了五分钟,才看到盛放从隔壁楼走了过来。他打着哈欠,问候一句:“杉杉,早啊!”后方快步走来的景如歌掠过他,故意抬杠道:“不早了。”盛放眼见她从面前快步走过,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那我也在你前面啊。”景如歌在李宜杉身边站定,回头挑衅:“现在你看看到底谁在谁前面。”两人叽叽喳喳争执起来,李宜杉难得没有参与,她只是继续站着,一双眼睛盯住自家那个单元,偶尔回头看一眼后面幼稚的两个人,她只觉得身后吵闹。
2013 年,又是一个春日。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李宜杉背着书包照例在楼下等其他三人一起上学。
过去的一个寒假,李宜杉觉得很漫长。寒假的开头,总体而言,她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除了物理,一如既往的烂。
李宜杉还没来得及享受寒假,又跟爸妈参加了一场葬礼。彼时她刚和楼上彭家那小子重逢,她当时还不明白,纵然有些重逢让人心生欢喜,可如针尖一样突然冒头的离别也足以令人痛恨。
彭进生的去世,给这些正在长大的孩子们上了一课。
那个寒假,彭霖澍陪在情绪难以稳定的陈莉身边,时不时要跟着彭家人四处奔波,算清楚了彭进生的存款和账务。可惜漏洞太大,城郊新购置的那幢别墅,也被陈莉做主卖掉,用来还债。
在告知彭霖澍这一决定时,陈莉犹豫了。她和彭进生苦心经营这一切,只是想给小澍好的生活,如今什么都没了。面对母亲的欲言又止,彭霖澍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彭霖澍从不觉得位于城郊的那幢别墅是自己的家。既然心里没有接受过,也就等同于未曾拥有过,更别提失去了。
况且,现如今他连父亲都失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
李宜杉站在院里等了五分钟,才看到盛放从隔壁楼走了过来。他打着哈欠,问候一句:“杉杉,早啊!”
后方快步走来的景如歌掠过他,故意抬杠道:“不早了。”
盛放眼见她从面前快步走过,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那我也在你前面啊。”
景如歌在李宜杉身边站定,回头挑衅:“现在你看看到底谁在谁前面。”
两人叽叽喳喳争执起来,李宜杉难得没有参与,她只是继续站着,一双眼睛盯住自家那个单元,偶尔回头看一眼后面幼稚的两个人,她只觉得身后吵闹。
彭霖澍终于出来了,快开学前几天他去理了发,原本快要遮眼的头发被理发馆的阿姨用电动推子推成了短短的寸头,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也和她们一样穿着定城一中的蓝白校服,只是左臂上多出一个别针,别针上黏着一枚写有“孝”字的黑色桃心。这是定城的守孝习俗,人死后,戴孝牌的一般是亡人的子女,男左女右,戴够百天才可取下。
见他出来,身后的争执声停了,盛放喊他:“老彭!”
随后他走过去用力拍拍彭霖澍的背,并且给他一个拥抱。
排着队似的,景如歌给他第二个拥抱。
李宜杉是第三个。
她抱住他的同时,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彭霖澍,南宋时期的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岳飞曾经说过:‘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即便上学期末他因事缺考,即便寒假里他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事情,可时间不会为谁停留,如今他还是得回学校,直面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学习。
彭霖澍罕见地没跟她贫嘴,而是说:“我知道。”
高一第二学期,开学伊始,老师们就时不时在班里强调文理分科的事儿。李宜杉她们四个里,景如歌要继续待在重点班,就只能选理科。盛放理科比文科好,他根本不用做选择。李宜杉喜欢文科,加上她的物理严重拖后腿,自然会选文。而彭霖澍,只能根据兴趣来选,因为他每一科都差,差的很平均。
最后,只有李宜杉选了文,彭霖澍还是跟景如歌、盛放一起选择了理科。
高二一分科,学生们会更专注于自己所选择的学科。从高一结束那个暑假起,彭霖澍就开始发奋图强。
高一下学期的努力不足以让他的成绩变好,所以分科前的暑假至关重要。放假前,彭霖澍主动提出需要三个伙伴的帮助。相比于他的理科,语文、英语上的问题更多,因此负责他文科的李宜杉负担也就更重。
好在经过一个暑假的努力,彭霖澍算是入了门,但李宜杉告诫他,文科类的学习,靠的是日积月累。
高二开学,文理分科的名单贴在学校通知栏内,李宜杉发现原来的七班变成了文科班,自己继续留在班里学文。除了她,同桌吴圆圆也留了下来。还有一大批学生,从别的班被分了进来,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柏莹炜。
彭霖澍从没说过柏莹炜是自己的女友,面对吴圆圆八卦的小眼神,李宜杉笑笑表示自己不知道。
八卦之心未被满足,吴圆圆开始得寸进尺:“你都没问过彭霖澍?”
“没有。我们几个有什么事情会告诉对方,不用问。”
“哎呀,我都急死了,你就不好奇?”
听吴圆圆这口气,她很好奇,不仅好奇,还想怂恿自己去问,李宜杉明白了吴圆圆的意图,可她偏不去。
高二第一学期的秋季运动会上,七班没人报名 1500 米这个项目,看着体委姜晓君哀怨的眼神,李宜杉一咬牙在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好巧不巧,一共两个名额,李宜杉名字的上一栏里,女生的字迹潇洒飘逸,写着“柏莹炜”三个字。
对此,李宜杉只有一个信念:熬过去就好了。
开跑那天,检录后彭霖澍带着两瓶水来跑道,一旁的围观学生们看到他过来,纷纷起哄:“彭霖澍!来给女朋友送水啊?”
李宜杉刚从他手里接过一瓶包装上印着水瓶座的娃哈哈矿泉水,闻言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彭霖澍,对方却置若罔闻,只是转身将另一瓶水递给站在一旁拉伸的柏莹炜。柏莹炜接过水后,两人相视一笑。
随后彭霖澍又转了回来,盯着李宜杉打趣:“我能采访你一下吗,李女士。你是怎么想的呢?就你那两条小短腿,待会儿怎么跑啊?”
他这一番话,又激起一群熟悉的围观群众们一阵哄笑。
人群中也有人数落他:“有你这么说好朋友的吗?”
彭霖澍的好朋友李宜杉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她尴尬极了,愣了半天才记得回他一句:“要你管!”
其实李宜杉想说的是:管好你自己,有时间的话再去管管柏莹炜吧!我不要你管!
然而柏莹炜也不需要他管,人家 1500 米跑了小组第一,顺利进入决赛后又跑了第二,成功为七班拿到了运动会积分。
而李宜杉在那场比赛中发挥的作用是重在参与。
秋天尚未走远,冬天已如约而至。
临近寒假,学校组织了跨年晚会,彼时身为文艺委员又拥有舞蹈功底的柏莹炜代表高二七班跳了一支独舞,高二五班则是由彭霖澍带着班里的同学们表演音乐剧,他在里面扮演一个热爱音乐的吉他男孩。
按照抽签顺序,柏莹炜的独舞后就是五班的音乐剧。轮到吉他男孩独白时,舞台上一束灯光打在正抱着吉他坐在台上的彭霖澍周身。依然是那个短短的寸头,依然是定城一中很普通的蓝白色校服,或许是李宜杉的错觉,坐在那束光里的彭霖澍,随着自己弹奏的乐音摇晃身体,悠闲又温柔。
他好像在发光。
高二的李宜杉也是第一次知道,彭霖澍并没有装模作样,他是真的会弹吉他。
表演结束的柏莹炜返回七班的队伍,她从李宜杉眼前走过,短暂地遮挡住台上的光。李宜杉听到周围的同学对她说:“小炜,你男朋友吉他弹的真好听。”
找到自己座位的柏莹炜,脸上带着精致的妆,笑着对她身边的女孩说:“是吧?”
听到这句得意不已的话,李宜杉不禁挑眉,她实在没忍住,开口:“你说,彭霖澍是你的男朋友?”
话一出口,她才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柏莹炜。或许是以好朋友的立场,或许是站在仅仅为了八卦的旁观者的立场。
那就权当自己是彭霖澍爱八卦的好朋友吧。
柏莹炜脸上还带着妆,头发却已披散下来,许是披着头发不方便,她拿出自己那根银色蝴蝶发绳,一边绑着头发,一边问李宜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宜杉看到黑色的长发在她白皙的指尖缠绕,最后被绑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
柏莹炜正视她,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李宜杉的底气来自于从未听彭霖澍说过,既然如此,也算不上认证。她也确实是这么回复对方的:“我从来没有听彭霖澍说过。”
“可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
李宜杉质疑对方不成,反被对方质疑。
柏莹炜坐直身子,悠悠开口:“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知何时,台上的吉他男孩已经和自己班里的同学一起谢了幕。灯光暗下来,李宜杉待在音乐结束后笼罩下来的那片阴影里。关于彭霖澍和柏莹炜,她信了,但她不会去问彭霖澍,她不想听他亲口说。
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彭霖澍的理科各项成绩都有进步,唯有语文、英语两门占大头的科目,依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尽管复盘错题的时候,彭霖澍都能说出来正确答案,可他考试就是写不出来。
李宜杉盯着他卷子上白花花的空,质问道:“六道古诗文填空,你一道都不写?”
彭霖澍有自己的理由:“时间不够了。”
李宜杉看穿了他:“你根本没背吧。”
“你说是就是吧。”
讲题的人还在纸上勾勾画画,听讲的人却在想其他的事情。突然,她听见彭霖澍说:“李宜杉,帮我考大学吧。”
正低头在卷子上画出一个重点的小老师觉得奇怪:“你现在不就是在努力考大学吗?”
彭霖澍摇摇头:“我是想,如果我考上大学,老彭会高兴的。”
她终于反应过来,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距离新一年的腊月二十三,还有三天。
李宜杉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她愣了愣,还是给出明确答复:“好。”
彭霖澍见她答应了,也不扭捏,他伸出小指,眯起眼睛笑着说:“拉个勾吧,就当是约定了。”
这个拉过勾的约定,一直保留到 2015 年夏天。
他们一起上大学的那个夏天。
今晚争取十一点前更新哈~站李视角,这俩当初就很男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