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霖澍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正彭进生和陈莉每天回来都很晚,他对李宜杉的提议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去哪儿?”李宜杉不接话,反而问他:“你带钱了吗?”彭霖澍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我今天只带了这些。”说着他开始数了起来,那卷钱有零有整,算下来一共二十多块钱。李宜杉平时都拿不到这么多钱,李远衡和谢琳每次给的零花钱金额就是一两块,五块、十块对她来讲都算多了。李宜杉从彭霖澍手上接过自己的小书包,顺手拿过他的钱,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之后她又像女侠那样很酷地说了一句:“跟我走就对了。”
下午五点,校园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粉一蓝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教学楼一路跑到校门口,格外引人注目,门口执勤的老师忍不住叮嘱一句:“慢慢走啊,急什么呢这两个小娃娃?”
一出校门,李宜杉就拉着彭霖澍躲到一侧的小卖部门口,确定那几个人没有追上来后,才松了口气。
彭霖澍站在别人店门口哼哧带喘,平复了好久才开口问:“你跑啥?”
“我怕后面有人追我。” 李宜杉早就不哭了,只不过还红着一双眼,说话同样大喘气。
“你看,我羽绒服上沾了颜料。”
彭霖澍的目光紧跟李宜杉的动作,他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粉色羽绒服的一侧被橘色颜料染脏,观察走势,像是火箭发射时底端肉眼可见的喷射型火焰,迅速地呲了出去,有点野。
他有些好奇,明明所有材料都拿给她了:“你下午没有带白报纸吗?”
面前的人回他:“带了啊。”
“那怎么还画身上了?”
李宜杉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彭霖澍。
说罢,她耸耸肩:“就是这样。”
随后,像是记起了什么,她偏头扯过右侧的衣服确认了一下,衣服上的部分颜料已经有些干了,一簇橘色在西北的冬日里被冻成一个硬壳,形状看起来像一片加大版的开心果壳,在外力的挤压下爆裂开来。
李宜杉低下头,有些失落又非常肯定地说:“果然今天星期三,我的倒霉日。”
彭霖澍见她又有哭的迹象,急忙用话去堵她的眼泪:“李宜杉,你别哭,咱们现在就回去找他们。”
他刚要转身,手腕却被李宜杉拽住:“别了,我都道了歉,衣服也叫他泼了,应该没事了。”
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李远衡很久之前就说过,要先保护好自己。
“哟,小妹妹刚才跑挺快,原来躲在这儿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宜杉握住书包顶端的带子,注视着远处走来的三个人。彭霖澍察觉到李宜杉的状态不对,他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几个人应该就是朝李宜杉泼颜料的高年级男生。
他下意识站到李宜杉前面,试图挡住她,奈何身高有差距,李宜杉的脑袋还是完全暴露在外。
那个自称是小男生哥哥的人看见眼前的情形,忍不住打趣:“小妹妹,你还找了个帮手?怎么长得跟炸丸子似的。”
李宜杉直溜溜站在后面,目光越过彭霖澍头顶,向对面三个人解释:“我道过歉了,你们也泼回来了。”
她想问的是,这些人还要怎么处理啊?
那个被她不小心撒上颜料的男生这会儿倒是好心拽住了他哥:“哥,一会儿天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身旁的朋友也劝他:“走了,汪洋!别欺负人家小朋友。”
那个叫汪洋的,笑的很猖狂,好在没有再找她和彭霖澍的麻烦,临走只是说了句:“今天就这样,咱们改天见。”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他们走远。
“好了,我们回家……”彭霖澍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扑通”一声,李宜杉那个正面印着米妮的粉色小书包从她手中跌落,磕在地上发出声响。
李宜杉深呼吸几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吓死我了……”
彭霖澍瞅瞅她的样子,其实刚刚他自己也害怕了,便不好再笑她,只是弯腰帮她捡起书包,故意放大音量对她说:“你看,我现在也很勇敢!”
“走吧,回去了。”
李宜杉依然站在原地:“彭霖澍,你先回去吧。我想晚点回家。”
怕他误会,她接着说:“衣服弄脏了,我妈妈会打死我的。”
可是李宜杉转念一想,如果彭霖澍回去早了,她爸妈不就知道她还没回家吗?于是她迅速想出对策,她要把彭霖澍拉下水。
瞧着彭霖澍打量自己的眼神,她劝阻出声:“别!要不你也别回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彭霖澍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正彭进生和陈莉每天回来都很晚,他对李宜杉的提议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去哪儿?”
李宜杉不接话,反而问他:“你带钱了吗?”
彭霖澍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我今天只带了这些。”
说着他开始数了起来,那卷钱有零有整,算下来一共二十多块钱。李宜杉平时都拿不到这么多钱,李远衡和谢琳每次给的零花钱金额就是一两块,五块、十块对她来讲都算多了。
李宜杉从彭霖澍手上接过自己的小书包,顺手拿过他的钱,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之后她又像女侠那样很酷地说了一句:“跟我走就对了。”
就这样,彭霖澍在李宜杉的带领下乘上了定城的 2 路公交。
坐在车上,彭霖澍又问了她一次:“我们到底去哪里呀?”
李宜杉被他缠的不耐烦,故意摆出想象中《格林童话》里巫婆的样子,说:“去把你卖了。”
彭霖澍沉默了。他在想,两个三年级的儿童一起出现在人贩子面前,买一送一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吧。但他不想让李宜杉觉得他烦,也就尽力忍住内心的想法,继续保持沉默。
一路上,车内的人上上下下,临近终点站时,公交车里人明显少了许多,彭霖澍实在忍不住,他想最后再问李宜杉一次,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可他刚一转头还未开口,就发现李宜杉靠着椅背,脸色煞白,并且伸出一只手捂着嘴巴。
“你怎么了?”
她听到了,却还捂着嘴巴不说话。
彭霖澍忽然记起妈妈之前坐车也会这样,李宜杉好像……晕车了。
于是他低头在书包里一顿翻找,从里头拿出一颗橘子,递到李宜杉面前。
李宜杉这时已经不再用手掌捂着嘴了,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大好。
彭霖澍伸伸手,重复道:“给你这个,橘子肉给我,皮你拿着。”
身旁的人一脸惊讶:“你想让我给你剥橘子?”
彭霖澍耐心解释:“不是。你应该是晕车了,我妈妈也总这样,她每次坐车,我爸爸都会给她准备一颗橘子。”
李宜杉依旧不动,她很好奇:“为什么?吃了橘子就能好?”
男孩摇摇头:“橘子肉不重要,重要的是皮,你闻闻,应该会好很多。”
李宜杉这才接过彭霖澍给的橘子,慢慢剥开橘子皮,只给自己留下一小片,其余的连着橘肉一同还给彭霖澍。她将那片橘子皮抵在鼻尖上,一股柑橘味瞬间充斥鼻腔。
旁边的彭霖澍手里也握着一片,李宜杉看他将橘皮对折,凑到自己鼻子前,用力一挤,汁水立刻飞溅到鼻头,还有几滴钻进了鼻孔,那种酸涩的刺激让李宜杉感到不适。
她作势要揍彭霖澍:“你……”
对方却一脸得意:“现在好多了吧?”
李宜杉顿了顿:“好像是好多了。彭霖澍,你哪里来的橘子啊?”
“早上出门的时候刘阿姨给装的。”
“哦。”
到终点站时,李宜杉喊上彭霖澍,两人下了车,朝南边步行几分钟,望见不远处的渡桥,彭霖澍明白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定城南边的渡桥。
顺着小路走下去,李宜杉带他爬上了渡桥一侧的斜坡。冬天的定城到处光秃秃的,大桥两侧的黄土一览无余。正好此时即将落山的太阳照在坡上,绵软的黄土被漂染成灿烂的橘黄色。
李宜杉随意找了个地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练习本垫在地上当坐垫。彭霖澍跟着她的动作,学的有模有样。
屈膝坐在坡上,彭霖澍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他问李宜杉:“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李宜杉的下巴枕在膝盖上,脑袋左右摇晃:“不知道,就是想来。”
“以前爷爷经常带我来这里挖野菜。不过读了小学之后就很少来了。”
“彭霖澍,你今天公开课为什么没来?”
彭霖澍盯着远处逐渐沉沦于大山深处的夕阳,答道:“我来了,只不过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