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佳骨折的左手到现在为止,已经反复受伤三次以上了,肉眼看起来,她可比佟郁严重多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的伤口都没有发炎感染,这简直能算得上是个奇迹。佟郁捡了两个比较平整的木板,对她的伤口做简易的固定时说,这辈子幸好没做什么坏事,老天保佑。端佳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发笑,笑着勾住她那件灰扑扑的衬衫,说我这个什么坏事都做尽了的坏人,原来这一次这么幸运,都是沾了小鱼老师的光。
灼热的子弹擦着发丝过去,再偏移一点点,就能把她的脸打穿,或者将她的右耳打掉。
佟郁带着她趴在地上,颤抖着手,心有余悸地摩挲着她的脸侧,然后再到耳朵,指腹滚烫。
“小鱼老师,这样紧张干什么?”端佳笑着捏住她的手腕,眼角上扬,“这种情况,受伤,是很常见的事。”
佟郁看着她,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头顶上子弹划过的声音。
两个小时前,这里还是曼都为数不多的安全地,但在一个半小时以前,只是一个男人躲进了这里,这里就沦为了交火区。
到处都是尸体,硝烟和尘土,有人体炸弹冲向远处,政府军正在嘶吼着让平民撤离。
掩体的上方,还有两名没有越过来,死在上面的女人,尸体几乎被各种子弹打成了筛子,血成河一样往下淌,落在佟郁和端佳的脸上。
旁边不远处,还有几个被炮弹打断的残肢躺在那里。
端佳似乎是毫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在这样时候,还能侧过脸,和她聊一些听起来非常安稳的话题:“郁老师,你回国以后,打算在哪里做老师?”
一周多以前,自从端佳和威尔等人被暴乱的反政府武装冲散以后,就遇见了这个从一堆死尸里爬出来的N国华侨教师——她自称的。
直到有几个N国小孩用中文叫她老师,端佳也不得不相信她就是个教师。
可是这个女人,实在不像是个教师。
她站在废墟里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尘土,让人实在是看不清她的五官,虽然端佳和她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端佳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教师。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端佳观察她,这个说自己叫佟郁的女人,会一些拳脚,会使用很多种枪支,甚至还会一点狙击枪。
她真不像个教师。
“北平?巴蜀?”佟郁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说,实际上她的偏头痛已经疼得几乎让她的头炸开。
她轻轻地反问着,声音几乎要泯灭于震耳欲聋的枪响里。
“哪里都好,只要回国了就好。”
端佳摸着她送给佟郁的廉价木头做成的珠串,告诉了她,自己的答案。
头顶上的枪声渐渐衰弱,几乎是在减弱的瞬间,佟郁猛地爬起来,拽起她猫着腰就往这间屋子的深处跑去。
这样的逃亡,已经有过很多次。
佟郁被子弹打中肩膀的伤口总是在不断的撕裂,可是她比端佳好一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端佳骨折的左手到现在为止,已经反复受伤三次以上了,肉眼看起来,她可比佟郁严重多了。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的伤口都没有发炎感染,这简直能算得上是个奇迹。
佟郁捡了两个比较平整的木板,对她的伤口做简易的固定时说,这辈子幸好没做什么坏事,老天保佑。
端佳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发笑,笑着勾住她那件灰扑扑的衬衫,说我这个什么坏事都做尽了的坏人,原来这一次这么幸运,都是沾了小鱼老师的光。
佟郁反问她说,我是个电灯泡吗?
端佳听懂了她的意思,被她逗笑,笑得连手上伤口的疼痛都在大幅度减弱。
她笑着的时候,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总会让人觉得几分锐利。
佟郁静静地看着她,手上却是突然用力,将她的伤口固定住。
端佳忍着疼,看着她的眼睛,总是觉得这双明亮的眼睛非常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看过很多次一样。
可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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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说的话,和端瑾的直觉简直准的可怕,
越野车行驶的这一路,都寂静无比,看不见一点反政府武装的影子,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就像是在和平的国度,在天气极好的时候,和几个朋友出去露营一样。
当然,如果不是越靠近曼都,耳边的枪炮声越来越大的话。
这样诡异的声音从两边传来,一边听起来和平美好,一边听起来又是尸横遍野,端瑾觉得,自己就快要精神分裂了。
越野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穿过茂密的丛林,一直向炮火连天的曼都而去。
阿莉娜突然转头,递来两把Gsh-18手枪,还有两个弹夹,“瑾,秃子应该告诉你,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现在说详细一点,邀请你们加入,你们应该也不会拒绝。”
“什么任务会让我们无法拒绝?”唐瑜看着她膝盖上的SV-98狙击步枪,反问。
阿莉娜摸着枪身,看着端瑾接过两把手枪说了两个人名——“冈萨雷斯·弗朗西斯科·奥科瓦,穆罕默德·库可依·西里尔。”
冈萨雷斯·弗朗西斯科·奥科瓦,G国人,当地两大毒枭之一,唐瑜在两年间的调查里,所有线报都告诉她,他就是两年前发布任务的雇主。
穆罕默德·库可依·西里尔,X国人,当地最大毒枭,掌控着X国所有古柯的流通,当初的安吉利亚山谷,就是他最大的古柯种植地。
这两个世界闻名的大毒枭,横跨整个太平洋搭上了线,达成了共识,来围剿一支国际刑警小组,和一支有名的雇佣兵团队。
没有原因,有的只是毒枭之间的游戏,和五年前在安吉利亚山谷全军覆没的Y国缉毒部队一样tຊ,都只是这些人的游戏。
活下来多少人,下注多少。死了多少人,下注多少。全员逃脱,谁会赢的盆满钵满。全员死亡,谁会输的大败亏输。
只是个赌博游戏,玩的却是人命。
唐瑜看着阿莉娜,没说话,听着她的下文。
“我们的线人传回来情报说,半个月前的恐怖分子和毒贩其实是一批人,恐怖分子,是冈萨雷斯的人,毒贩,是库可依的人。”
阿莉娜继续说:“他们两个,又开始游戏,赌E国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赌我们国家的尊严。”
“而一周前,线人传回来情报说,冈萨雷斯抵达了N国,准备从N国到P国去,但是因为反政府武装,被困在了这里。”
端瑾眯起眼睛,反问:“他这样的人,会亲自到这里来吗?”
“我们不需要他亲自到这里来,不管他是派谁过来,我们只要活捉,然后押送回国,我们有千百种方法让他张口。”
阿莉娜话没有说的清楚,但是唐瑜和端瑾听懂了她的意思,和阿莉娜说的一样,她们答应了下来。
车子行驶很快,正在雷达指引下,避开了大部分交火区,还有一小部分,避无可避。
“不要担心,这几辆车,是我们国家空运到S国,从B国过来,已经达到了E国防爆标准极限,这些人的炮弹打上来,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
阿莉娜用俄语说着,她想了想,补充道:“最多,有一些颠簸。”
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钢铁堡垒,和坦克的距离,也就只差在外面装一截炮管。
唐瑜转头,看着端瑾紧紧皱起的眉毛,抬手替她抚平,小声说:“很快,我们就会找到她们的。”
她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端瑾看着她的眉毛,也是一点儿也没有松懈。
这样的情况下,很难让人不去往事情最坏的方向想。
端瑾知道她在捏自己的掌心,于是靠近亲了亲她,带着未知的迷茫。
“会没事的,”唐瑜不知道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对吧?”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端瑾重复说着,说给她听,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