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柳子淮回来,没一会儿就又走了,只留了句话,说是有事离开几日。至于去哪里,去多少天,柳子淮不说云玄月也不会去关心。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密信是从后窗送进来的。那离高墙两尺宽的檐道,自己人先钻为快了。密信上所言,让云玄月确定了原先冒出来的那丝猜测。皇帝果然是老了。人服老了,才会回顾过去。才会去那曾经回避十几年不曾踏足过的东宫。强邻入侵,大战将起,看着现在的儿子一个个撑不起事,还算有点脑子的君主,都该知道后继无能人,江山必不稳。
此时的夏老太太也意识到了大不妥,她一时忘了女儿还有个婆母在上头。
那瘫了的亲家婆子,一年多不露面,弄得她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才会在柳家摆起至高长辈的谱。
就算她再想拿捏小辈,也知道柳家有老太太在,柳家孙媳的规矩就由不到她夏家人来这里指手画脚。
“淮哥儿媳妇,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想听我话就直说,何必拿这等事去让你瘫倒在床的祖母操心,简直一点都不懂事。”
夏老太太有点气急败坏了。
那亲家母瘫是瘫了,嘴巴没瘫,还能说话。
要是回头说些什么不得听的话,她岂不是失脸面。
云玄月面带无辜的道:“外祖母,我没有说不听您的话,但我祖母还在,我是柳家的孙媳妇,当然要先听柳家祖母的训教。
我若是把自家祖母的训教排在您的后头,玄月怕柳家的祖宗要不高兴了。
我嫁入柳家才几天,实在不敢有违孝序。”
这个理摆到哪,都没有不通的道理。
夏老太太没想到在家说一不二的自己,今日会在这里折了脸。
夏家的两个儿媳妇,这会儿的神色都相当复杂。
婆母强势,这么多年来,她们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不敢有什么反抗。
如今看到老太太被柳家小辈压一头,心里竟然生出些快意来。
也有些佩服跟羡慕。
初生牛犊不怕虎,淮哥儿媳妇的勇气,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的。
原本看这么个脸带胎斑的外甥媳,她们心里多少有些轻视。
如今却感觉这能下河救人的姑娘,当真是有些不凡之处。
倚琴很快就小跑了回来,进得门来就禀告:“老太太说,柳家自上一代老祖起,就没有给新入门儿媳立这等规矩的陋习。
柳家儿媳只要吃饭没犯规矩大错,就不可用这等方式磋磨儿媳。
老太太还说,柳家人由柳家长辈训教,就不麻烦亲家太太了。
让亲家太太吃好喝好无需担忧柳家人没规矩,她就算瘫了,仍然还可以规范自家人。”
倚琴半点不打顿的把话说完。
然后,一室安静。
夏家两个儿媳被立这规矩是陋习这句话震中。
飘向自家婆母的眼神都小心翼翼。
倚琴传回来的话,让柳大太太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
丢人了,她今儿又丢人了。
这都在儿媳妇面前丢几回人了,她儿媳妇入门的天数一巴掌都数完了啊!
她这造的什么孽,为何别人熬成婆母后能苦尽甘来。
为何到了她,波折这么多。
莫不是她跟这个儿媳妇命里相克,合不来才这样总是让她脸面无存?
相对于女儿的懊恼溃败,已有准备的夏老太太就淡定多了。
她不会在小辈面前让自己阵脚大乱。
虽然被柳家祖孙折了脸,但她仍然要保持住自己的尊严。
“既然你祖母如此特立独行,置千年规矩为陋习,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退吧,让我跟你婆母好好吃顿饭。”
立不了你规矩,难道还不能断你一顿食?
仗着辈分大,夏老太太用这个方式为自己挽尊。
云玄月无所谓的起了身,微一屈膝:“请慢用。”
跟这些人吃饭,她还吃得不消化呢。
不卑不亢的离开,让夏氏母女堵了一肚子的郁气。
母亲出手都拿捏不到这个儿媳妇,柳大太太心里是越想越窝火。
午后等大儿子回来,她就拉着大儿子诉说自己在儿媳妇面前如何没威严。
然而殿试没能如愿脱颖而出的柳子淮只觉心烦不已。
为何家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丢脸事发生,就不能好好的把日子过得体面些吗。
“娘,过几天儿子还要参加朝试争取庶吉士之位,我去灵佛寺住几天。家里太闹,我没法静心准备。”柳子淮一瞬间决定离开家,到外头去安静安静。
柳大太太听儿子说家里太闹,要去寺庙住,顿时又悔又慌。
“淮哥儿,是娘不好,让你分心了。”
她不想儿子去寺庙住,可又怕儿子朝试考不上庶吉士怪上她跟她离心。
“娘注意点,这几天绝不打扰你,也不许别人打扰你,你就在家里温习如何?”
回头她就让儿媳妇不得靠近她大儿子的身,免得弄得她儿子精力不足。
但柳子淮决心已下,无论母亲如何劝说,仍然执意要离开家几天。
而且是马上就走。
等一心想着等大哥回来就让大哥为自己做主张的柳敏珺来找人,柳子淮已经与拎着个包袱的陈贵走到前院去了。
当她得知大哥要去寺庙住几日时,顿时急了。
“娘,那我明日的春尾宴怎么办?我那套绯色裙子可是要宝石首饰配起来才好看。”
柳敏珺急得要跳脚,“娘你就不能多留大哥一会儿吗。”
本就被大儿子离开弄得心慌意乱的柳大太太,被女儿缠着不耐烦,直接要她自己去东跨院问。
“你是她小姑子,问她要样首饰她能不给吗,你去,就说你参加春尾宴要用。”
“我去能行吗?”柳敏珺怕失脸,有些犹豫。
对于大嫂,柳敏珺第一次知道要有这么个乡野之地的女子要做她大嫂时,就很是抗拒。
即使那女子救了自己大哥,她也看不上。
到嫁妆入门那天,看到那一匣子的珠宝首饰时,她才发现,未来大嫂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看见那匣子里头有一套粉色宝石头面,特别衬她精心为自己准备的春尾宴要穿的裙子。
若是有那套头面来配她的裙子,明日她一定会是姐妹圈里最为出色的姑娘。
即使是宋芸儿也比不了她。
柳大太太直接把女儿推出了门:“有何不行,你去,她要是不给你再来跟娘说。”
一心想着在春日宴占风头的柳敏珺,只好自己去东跨院找大嫂。
东跨院里的云玄月,正忙着烧密信。
刚才柳子淮回来,没一会儿就又走了,只留了句话,说是有事离开几日。
至于去哪里,去多少天,柳子淮不说云玄月也不会去关心。
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密信是从后窗送进来的。
那离高墙两尺宽的檐道,自己人先钻为快了。
密信上所言,让云玄月确定了原先冒出来的那丝猜测。
皇帝果然是老了。
人服老了,才会回顾过去。
才会去那曾经回避十几年不曾踏足过的东宫。
强邻入侵,大战将起,看着现在的儿子一个个撑不起事,还算有点脑子的君主,都该知道后继无能人,江山必不稳。
云玄月嘴角弯起一抹讥笑。
终于想起自己曾经有个很出色的继承人了吗?
她等这天,已经等了许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