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回答说,“爱情。”他靠在沙发上,跟着歌声一起唱。“Jeneconnaisrienàl’amour。”——我对爱情一无所知。“Jelechercheencore。”——我还在寻找最后一句,他忽然看向秦昕。“L’amourc’esttoipeut-être。”——可能爱情就是你少年说法语的声音温柔动听,如春日微风吹拂下晃动的风铃。又像是山间古寺里每一次许愿后被钟声敲响的清晨。秦昕分明没听懂歌词里的意思,却莫名心跳剧烈,下意识想合拢手,掐住掌心抵御汹涌的心动。
这房子是顾野刚考上绥中那阵,他爸送他的礼物。
准确来说,这个楼盘都是他家的,只是留了个房子给他上学用。
顾野懒得折腾,反正在哪儿都一个人,他更倾向于独居环境更舒服的偏远别墅。
楼里大多是家庭式住户,多半都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有些是租赁有些是购买,但无一例外全是经济富裕的,附近房地产门口玻璃上贴着,光租房就要四千一个月,在当时平均工资不过五千一个月的绥北,能住得起这儿,都算得上富裕家庭。
秦昕算是误入其中的灰姑娘,钥匙是顾野递给她的水晶鞋,打开房门的刹那看见客厅那扇通明的玻璃窗,窗外是一个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当红女星明枝拿着口红往唇上轻轻涂抹的明艳模样,颈间戴着的珠宝璀璨夺目,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世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老旧居民楼墙面满是皱纹,楼前那棵高耸的巨树是它的拐杖,杵着站立却怎么也窥不见城市的新面貌,是被高速发展的绥北狠狠甩在身后的泥垢。
秦昕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想在淤泥中过着黯淡如光的日子,她的野心就像是明枝颈间佩戴的珠宝,不愿蒙尘,想要发光,想站在高处,想成为不能够被抛弃,必须放在保险箱里珍贵对待的存在。
她环顾着屋里一切时,顾野就靠在墙上看着她,他当然能看出秦昕眼中的意味,有趣的是在外面总会装得无所求样子的秦昕总会在他面前暴露野心,仿佛装都懒得装,与学校里竭力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美好一面的女生们都不同。
全都不同。
他看着秦昕双眼亮晶晶地转过身,看着他,问他:“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就连报答都直接坦率,把两人之间本不平等的关系轻轻勾勒成了有来有往。
他给她金钱,给她住所,给她庇护。
她给他陪伴,消遣时光,排解寂寞。Ꮣ
两人一明一暗地站着,她脚下广告牌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扯得很长,裙摆静谧成乖巧的书生,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需求被满足后的温柔。
像终于有耐心抚慰小狗的主人,一点点靠近他,用声音缠住他的心脏,轻轻拉扯。
“顾野,你说毕业后答应你一个要求,好,我可以答应你,这样算是报答你吗?”
顾野抬起她下颌。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是平静的。”
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分明无论什么都引不起波澜。偏要装的一副任他予取予夺都欣然奉陪的模样。
攥着她下颌的手用了些力,姿态上显得居高临下。
懒散往后一靠,说出这种话后反倒没了后续,像只是单纯秦述事实般,松了对她的桎梏。
许久,秦昕听见顾野对她说,“秦昕,情况有些糟糕。”
秦昕:“怎么了?”
顾野笑着对她说,“我胃里有蝴蝶。”
什么?
秦昕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被顾野捂住了眼睛。
秦昕感受到那只蝴蝶从顾野身上飞到了自己这里,顺着他温热的掌心从两人起伏不定的呼吸间翩飞。
秦昕只觉得自己似乎在梦中,被他捂住的眼睛像是淋了场雪,他掌心离开时被风一吹就是雪化般的湿凉。
“感受到了吗?”
“蝴蝶,飞到了你身上。”
随着他落下的声音,屋里灯光亮起,被打扫过的房间四处都是整洁的,雪白的沙发上铺了张长毛绒毯,像是堆积的大雪,秦昕坐在毛毯上,抬着下巴看着白色的墙面。
顾野似是嫌热,解了上衣几颗纽扣,又从口袋里抽了因为消息而不停亮屏的手机,丢在一旁时不知碰到了哪里,扩音器位置有音乐流淌了出来。
男声咬着法语唱着暧昧的腔调。
秦昕忽然觉得很渴,她伸手想要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却被人拦住了手腕。
顾野近乎有些无奈地笑了声,“这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想喝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都这个点了,秦昕根本不想喝奶茶,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对顾野说,“没有热水壶吗?”
顾野认命地站起身,少爷头一回伺候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在柜子里找到个没拆封的热水壶,水烧开后先给她洗了杯子才倒了水进去,又服务到位地在冰箱找了不锈钢冰粒丢进她冒着热气的水杯里。
秦昕听见冰块掉进杯子里发出的声响,她接过水杯,等水凉了些才慢吞吞喝水。
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冰块儿被咬在齿间,水痕暧昧地溢出来。
顾野等她喝完,将杯子往桌上随手一放,玻璃与玻璃之间发出清脆的音。
搁在一边的手机暧昧的每一句间暧昧地咬着同一个词:L'amour
秦昕咬在嘴里的冰块儿像是打在身上的清醒剂。
她问顾野,“这是法语吗?”
顾野说是。。
秦昕又问他, “是什么意思呢?”
顾野回答说,“爱情。”
他靠在沙发上,跟着歌声一起唱。
“Je ne connais rien à l’amour。”
——我对爱情一无所知。
“Je le cherche encore。”
——我还在寻找
最后一句,他忽然看向秦昕。
“L’amour c’est toi peut-être。”
——可能爱情就是你
少年说法语的声音温柔动听,如春日微风吹拂下晃动的风铃。
又像是山间古寺里每一次许愿后被钟声敲响的清晨。
秦昕分明没听懂歌词里的意思,却莫名心跳剧烈,下意识想合拢手,掐住掌心抵御汹涌的心动。
明明没有冰块了,却又觉得哪里都是冰块。
秦昕听见顾野轻笑了一声,似是对她愣怔的反应十分得意。
秦昕是第一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思,也是第一次对顾野说过的话表现出在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问他。
——“那 ……蝴蝶呢?”
顾野抬眸,看见女生泛红的脸,被咬紧而成了海棠色的唇。
他勾唇。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这么看着她,回答她。
“butterflies in one's stomach。”
butterflies in one's stomach。
因为她的接近,他紧张不安。
像是,胃里有蝴蝶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