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本是问话,听起来却仿佛是阐述事实。宋菁略微斟酌后道:“韩太医开的方子,该是没错。”谢司宴微微皱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日还是领我的牌子,去找院使看看。”宋菁闻言“诶呦”一声,“爷慈爱!小的无以为报!”她面上感激,后背却冒出冷汗。他竟多疑到此等地步,事到如今还是疑她……再没人说话,值房内安静了下来,只有谢司宴翻看折子的声音。宋菁心里发虚,不禁腆着脸笑道:“爷,您喝茶。”
宋菁一路上惴惴不安,可到了公厅值房,谢司宴却什么也没说。
只说霖峰出去办事了,让她在旁候着。
不过两个时辰,霖峰顶着寒风而归。
“回大人,他们启程了……”
“昌图所行甚远,沿路可都安顿好了?”
“各驿站都传去了消息,快马皆已备好,算上休整的时辰,差不多五日就到了。”
宋菁闻言,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们竟然现下出发了!
如此一来,自己的谋划极有可能来不及!
“东西可都带好了?”
“回大人,该带的都带好了。”
谢司宴闻言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又对宋菁道:“今夜你留下。”
宋菁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这是要拖住自己……
看折子最是费眼睛,是以天色稍暗,值房内便点满了蜡烛。
但折子怕火,蜡烛只能远远放着。
本就昏黄的烛火,带着暗影投到谢司宴眼前,明亮又昏暗。
可他却看得十分认真,仿佛半点也不受影响。
宋菁站在他身后侧一步远的地方,在一片光与暗中盯着他的脸。
谢司宴生得极好,这已不是她第一回感叹了。
他虽身为太监,可周身始终带着贵气,以及谦谦君子之风。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手握鬼头刀的刽子手。
谢司宴却突然出声,“能看见了?”
宋菁本来还有几分放松,闻言突然浑身一凛。
“回公爷,能瞧见了。只是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些费劲……”
谢司宴闻言将头从书案中抬起,微微侧头看向她。
“药吃得可对?别吃坏了身子。”
他语气平淡,本是问话,听起来却仿佛是阐述事实。
宋菁略微斟酌后道:“韩太医开的方子,该是没错。”
谢司宴微微皱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日还是领我的牌子,去找院使看看。”
宋菁闻言“诶呦”一声,“爷慈爱!小的无以为报!”
她面上感激,后背却冒出冷汗。
他竟多疑到此等地步,事到如今还是疑她……
再没人说话,值房内安静了下来,只有谢司宴翻看折子的声音。
宋菁心里发虚,不禁腆着脸笑道:“爷,您喝茶。”
说着她往杯里添了些热茶,讨好似的往谢司宴手边推了推。
谢司宴不说话,只是拿起茶杯轻呷一口。
这时,窗外忽然隐隐传来一阵猫叫。
宋菁动了动耳朵,将声音尽收耳底。
她下意识看向谢司宴,只见他在折子上不停扫视,仿佛半点也没听见。
宋菁见状敛下眉眼,又往杯里添满了水。
可窗外声音不停,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窗外什么声音?”
终于谢司宴开口询问,宋菁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
放下窗子后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意。
“没瞧见有什么,估计是发情的野猫吧。”
谢司宴淡淡“嗯”了一声,复又去看折子。
宋菁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他又突然开了口。
“看了一晚上折子,这会儿子有点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谢司宴放下折子,抬头看了宋菁一眼。
这一眼看得宋菁浑身冒汗,忙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看看。”
出了值房宋菁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知道谢司宴是故意给自己机会。
可如今她管不了那么多,不管是陷阱还是火坑,她都得跳!
宋菁搓了一把脸,提着灯笼脚步不停,直奔厨房而去。
她甫一踏入厨房,一个黑影猛地扑了过来!
宋菁急忙闪身,却还是被抓住了胳膊。
她只觉一个趔趄,自己便被拽到了厨房深处。
灯笼早已脱手掉在了地上,却正好立在了门口的地方,并没有灭掉。
昏黄微弱的烛火在厨房亮起,叫人只能勉强看见。
“怎得才出来!急死我了!”
宋菁没好气地回道:“我总得找时机出来!”
语毕她快步走到门口捡起灯笼,四下打量后关上了房门。
“大人也太大胆了!我们被发tຊ现了!”
贾逢春一身黑衣,闻言脸上满是惊慌。
“那怎么办!”
宋菁皱眉叹了一口气,“算了,不重要了。”
贾逢春闻言讪讪道:“我也是没办法……”
说着他一双眉毛竖得老高,“还不是你!”
“什么叫但凭我等意愿!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吗?!”
宋菁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信上说得明明白白。
若他们不怕牵连便听她安排;若考虑家小自己也理解。
怎到贾大人嘴里,就成了她看不起他们了呢……
可她不想解释,只皱眉道:“事情有变……”
她语速极快地吩咐:“让他们即刻出发,朝廷的人已于傍晚出发,咱们恐怕来不及了!”
贾逢春闻言神色巨变,“什么?那谢司宴那边的人……”
“也一同出发了!”
宋菁打断,将情况告诉了他。
“他们早已筹谋好一切,和鞑靼见面那日便是乱起之时,咱们只需再给他们添一把火便可!”
她紧紧盯着贾逢春的眼睛,“救出陈将军是重中之重!”
漆黑的夜,矗立在京城中央的紫禁城仿佛一条吃人的巨蟒。
而在紫禁城深处的角落里,一间不为人知的厨房里,亮着荧荧微光。
猛地,厨房里的光不见了。
一个黑影闪身跃上红墙,几个跳跃间,渐消失了身影。
而后一只萤火虫般的灯笼,缓缓从厨房向司礼监深处走去。
直到公厅值房,微光才融入明亮的烛火中,消失不见。
宋菁一口气吹灭了灯笼,而后“咯吱”一声推开了值房的门。
“爷,就剩一碟枣片糕了,您对付用一口罢。”
她微弓着腰,面上还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谢司宴淡淡“嗯”了一声,“放那吧。”
“诶,给您放这了,您趁热吃。”
宋菁将枣片糕从食盒里端出来,见手边的杯里没了茶,又紧忙添上热水。
“爷,您请。”
谢司宴斜眼看了一下,抬手喝了一口茶,那碟糕点却是一口没动。
就这样,宋菁足足守了五个大夜,昌图才传回第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