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有没有寄到齐家手里,只要信寄出去,对宫里来的人便有了说辞。信送出去,老太太和燕傅祯的心里却仍旧悬着,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何事。燕傅祯没什么胃口,但顾念老太太身体,勉强陪她用了些饭。老太太简单吃了几口便命人撤去,拍了拍燕傅祯的手道:“你放心,有外祖母在,一定不能让你落入虎口。”燕傅祯一阵触动,靠在老太太肩上,难得撒了回娇。夜雨愈发急,院子里积了半寸雨水。回到屋里,燕傅祯先换了件衣服,然后平静地看着搁在桌上的墨竹香囊,拿过来,埋头接着绣。
燕傅祯愣住,心里不自觉地浮起深深的不情愿。
老太太看出来,安抚道:“我派人打听过,齐策模样俊朗周正,学问不错,齐家家风也清正,我跟齐老太太又是打小的交情,想必她愿意帮我这个忙,而且你嫁过去也不会待薄了你。”
燕傅祯垂眸,没应声。
“没时间了。”老太太着急道,“若陆衡之在,还能同他商量是否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即便明日一早命人送信去通州,来回也要一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老太太紧紧握住傅祯的手,“傅祯,这恐怕是现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燕傅祯心中原本仅剩的希冀在此时也断了。
是啊,这样大的雨,恐怕陆衡之的人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走山路将信送去通州,这一次,他只怕鞭长莫及。
太仓促了,仓促到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她发现她的不情愿并非来自要跟齐策这样一个陌生人定亲,而在于她根本不想嫁人……
或者说,她好像对陆衡之产生了某种妄念。
“傅祯。”老太太喊她一声,她顿时一凛,瞬间清醒。
她与陆衡之,断断是没有可能的。
他若是对她有意,早该明示了。
何况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近女色,显然没有娶妻的心思,她凭何是那个特别之人?
认清楚这点,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选择。
再犹豫,只怕就真要嫁给那宁海路了。
落入他手里,凭他玩弄女人的手段,她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绞紧了手上的帕子,微闭双眼,认命似的点头:“全凭外祖母做主。”
好在,外祖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硬是给她寻出一条退路。
老太太点头,立刻命人拿来纸笔,很快写好了信,还附上了燕傅祯的生辰八字,封好命人立刻送去驿站。
无所谓有没有寄到齐家手里,只要信寄出去,对宫里来的人便有了说辞。
信送出去,老太太和燕傅祯的心里却仍旧悬着,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何事。
燕傅祯没什么胃口,但顾念老太太身体,勉强陪她用了些饭。
老太太简单吃了几口便命人撤去,拍了拍燕傅祯的手道:“你放心,有外祖母在,一定不能让你落入虎口。”
燕傅祯一阵触动,靠在老太太肩上,难得撒了回娇。
夜雨愈发急,院子里积了半寸雨水。
回到屋里,燕傅祯先换了件衣服,然后平静地看着搁在桌上的墨竹香囊,拿过来,埋头接着绣。
她目光很静,静得紫鸢不敢打扰。
一针针细密的针脚落下,竹子仿佛在绸缎上一寸寸长了出来。
烛火即将燃尽,夜已经很深了,雨声格外清晰。
紫鸢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要撑不住:“小姐,仔细身子,明天起来再绣吧。”
燕傅祯慢慢地摇摇头。
不能等到明日。
明日一早,她名义上就是定了亲的人,再送他香囊不但于理不合,未免亵渎他。
“再去拿两支蜡烛过来,你去歇着便是。”
紫鸢不肯:“我还是陪着小姐。”
紫鸢换上蜡烛,很快趴在桌上睡着了。
燕傅祯看她一眼,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虽说是夏天,雨夜还是有些凉。
她一针针绣着,跟陆衡之相识的一幕幕仿佛从她手底下就这么溜了过去,怎么也抓不住。
天边泛出一抹鱼肚白。
香囊终于被绣好,墨绿竹子栩栩如生。
燕傅祯将香囊从里面缓缓翻出来,同样的轮廓,却是一枝粉色的桃花,灼灼盛开。
之所以绣了这么些日子,就是因为她私藏的这抹心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心里浮上几分酸涩,她深吸一口气,将香囊重新整理好,放入木盒中。
紫鸢打了个哈欠,醒了。
“姑娘可是一夜没阖眼吗?”
燕傅祯笑笑,温声:“左右睡不着,不如做点事情。”
但不知为什么,紫鸢却觉得燕傅祯这笑让人有些心疼。
她起身去厨房打水,刚出去,院门便响了。
值夜的婆子都还没起,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一大早的是谁叫门。
紫鸢放下手里铜盆,打着伞走过去打开门:“谁啊?”
却是愣住。
宋闻打着伞站在门口,浑身却都湿透了,恭谨道:“紫鸢姐姐,不知道苏姑娘可醒了?”
他身后,陆衡之打着一柄油纸伞立在那里,面色沉静。
紫鸢惊愕万分,忙道:“姑、姑娘就没睡,但、但是……”
陆衡之声音平静:“请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紫鸢忙点头,跑着进了屋子,慌张道:“姑娘,衡三爷在外头,说你叫你说话。”
燕傅祯刚刚挽起的头发倏地散了,金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一声。
她来不及仔细梳妆,只挽了个素髻,拿着那木盒,打着伞走了出去。
隔着雨帘,一眼看到陆衡之。
他一袭青色长衫,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立在风雨里,向她看来,目光沉静而克制。
雨下了一夜,院子里积了雨水,不免有些泥泞。
燕傅祯心急,却也无法,走了好半天才走到门口。
想问他雨这样大,通州又不少山路,下人都说无法送信,他是怎么从通州赶回来的,危险吗?
然而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片刻后,是陆衡之先开口:“我都知道了。”
他面容有些许疲惫之色,显然是一夜没睡,应该是换过衣服了,否则衣服不会这样干爽。
但他披风下摆都湿透了,不知在此等了多久。
燕傅祯点头,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盒子递出去。
陆衡之用目光询问:这是什么?
燕傅祯轻声:“是……香囊。”
好像此时不给他,就再没机会给他。
陆衡之垂睫,伸手接过,却并未打开。
他大拇指上那枚玉扳指沾了雨水,仿佛格外冷翠。
“燕傅祯。”他喊她,声音微冷,“你想嫁齐策?”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燕傅祯垂眸:“我别无选择。虽然齐家可能护不住我,但我想若是捐掉一部分钱财……”
“你只需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他声音散在风里,格外冷冽。
燕傅祯看他:“我……”
他站在原地等着,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这架势,好像她只要说不想,他就能替她办到。
燕傅祯鼓起勇气,那就再麻烦他一次吧,反正也麻烦他太多次,不差这一次。
“我自是不想。”她眼眸发亮,“大人可有法子回绝圣上的赐婚吗?”
“没有。”他淡声。
燕傅祯刚勇气的希望瞬间破灭:“那……”
陆衡之平声打断她:“你可以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