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赋看着晏岁,心头一软,语气都柔和了不少:“傻丫头,半夜三更你来找我做什么?都多大的人了,男女之防懂不懂得?三更半夜找我,若是被他人看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对你声誉多不好。”晏岁笑了笑:“这是裴师兄的家,我是跟着裴师兄回来的。若是看到裴师兄不开心,我也怪难受的。”裴尘赋垂眸沉吟了片刻后,转身对着晏岁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好。”晏岁一口应下,然后伸手拉住了裴尘赋的衣袖,“我们去哪里啊?”
裴尘辞要去做没有感情的修炼兵人,那么陪晏岁出去逛一逛雷泽之地的任务就只能让正好在跟前的裴尘赋去做了。
“走吧。”裴尘赋一脸淡然地走在前头,淡淡地和晏岁说了一声。
“裴师兄,回家了你不开心吗?”晏岁追在裴尘赋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尘赋瞥了晏岁一眼:“我没有不开心。”
“可我觉得裴师兄从昨夜到今日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晏岁低声说道,“我昨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裴师兄。在晚膳的时候裴师兄都没说什么话。其他几位哥哥们也都不和裴师兄说什么。三更天的时候我偷跑出来想去找裴师兄的,但是我不认得路,转了一圈都没出裴夫人的院子,还差点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
裴尘赋看着晏岁,心头一软,语气都柔和了不少:“傻丫头,半夜三更你来找我做什么?都多大的人了,男女之防懂不懂得?三更半夜找我,若是被他人看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对你声誉多不好。”
晏岁笑了笑:“这是裴师兄的家,我是跟着裴师兄回来的。若是看到裴师兄不开心,我也怪难受的。”
裴尘赋垂眸沉吟了片刻后,转身对着晏岁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晏岁一口应下,然后伸手拉住了裴尘赋的衣袖,“我们去哪里啊?”
裴尘赋看着晏岁的手顿了半晌道:“晏小师妹,我手都伸出来了,你拉我衣袖?”
晏岁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牵住了裴尘赋的手:“从小到大只有哥哥牵过我的手,裴师兄的手和哥哥一样,都是很暖和的。”
这还是裴尘赋第一次牵住一个女孩子的手,握着这只比自己小上许多,柔软上许多的手,裴尘赋心头不觉微微一颤,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脑子想了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显然裴尘赋并不后悔这么做。
“我是你的师兄,也算你半个兄长。”裴尘赋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
晏岁唇角噙着笑意点头:“嗯,裴师兄说的是,我们要去哪里?”
“剑谷。”裴尘赋回答道。
“和宴青都里的剑谷一样吗?”晏岁追问。
裴尘赋笑了笑:“不一样,其实那里没有名字,是我幼时练剑之处。”
裴尘赋拜入宴青都的时间很早,十岁之后裴尘赋就几乎都在宴青都了,只有每年过年会回华胥氏几日,而在十岁之前,裴尘赋修习剑道的地方在雷泽之地的一座后山上。
晏岁本以为裴尘赋幼时的练剑之地会是一片空旷的贫瘠之地,但是等裴尘赋牵着晏岁一步一步爬上山,抵达剑谷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山花烂漫。
“此处好神奇,都已经十月天了,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山花。”晏岁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花红柳绿。
裴尘赋抱着胳膊站在一处绒草覆盖的土坡上,眉眼含笑地看着晏岁,然后对晏岁招招手:“晏小师妹,过来。”
晏岁听话地小跑到了裴尘赋的身边:“裴师兄。”
“从此处看,可以望见整个雷泽主城。”裴尘赋抬手指向前方。
登高望远,抬手虽然触不到浮云,俯首却可望见灯火人间。
“我每次回到雷泽都会站在这里看一看,站在这里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部都是会叫我一声‘裴少主’,给我送一堆东西,在危难之际将所有希望都压在我身上的人。”裴尘赋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到底是站在高处的人,天塌下来,我先顶着。”
“裴师兄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累吗?”晏岁问道。
裴尘赋沉吟了片刻后淡淡地回答:“没什么感觉了。”
“如果累的话,裴师兄就陪我坐一会儿吧。”晏岁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草地上,然后伸出手抓住了裴尘赋的一根小拇指往下拉了拉。
裴尘赋低下头看了眼晏岁,被晏岁拉住的小拇指上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裴尘赋动了动唇下意识就要跟晏岁说第五条不许,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顺着晏岁的意坐在了晏岁的身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登高。”温柔的小南风,带着青草的馨香扑面而来,晏岁惬意地眯起眼睛,“裴师兄,你可知道我青阳氏有一座燎原台?”
裴尘赋点了点头:“知道,朱雀之神,录人长生之籍。青阳氏有燎原台,举目不见其顶,传闻亡灵若至燎原台,必得朱雀接引,来世可得长生。”
晏岁笑了笑道:“假的,那只是一座瞭望塔而已,和这座山一样,登上瞭望台可将青阳氏灵佑之地尽收眼底。”
裴尘赋:“······哦。”
“哥哥每隔三日都会登台远眺一次,看看东隅山可有灾祸,若是没有就好,若是有异动便会派出弟子前去镇压邪祟。我小时候也想上去,但是哥哥不许。”晏岁双手托腮说道,“哥哥与我说,登临高处我在看着别人,也会有人看见我。如今看来哥哥口中的登临高处不仅仅是单指我站得高,还意味着我的修为声名。想必我定是牵扯到了什么东西,或许是氏族之间的利益。可是既然与我有关,为何我却不能知晓?”
晏岁像是察觉了一些什么,但是并没有察觉到真正的实处。
裴尘赋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晏小师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晏家主继任家主那年只有八岁。”
晏岁点头:“是。”
裴尘赋轻轻一笑,然后带了几分无奈开口:“八岁啊,就连我都尚且日日承欢在父母膝下,而晏家主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一年之后先夫人也去世,若非有晏小师妹的话,晏家主可就是举目无亲了。”
晏岁的嗓音沙哑了些许:“是,哥哥那时候自己都还是小孩,但是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修为很好,料理族务很好,照顾我也很好。我从小到大任何东西都是哥哥亲自教的,说话、走路、写字。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有不服哥哥一个小孩子坐着家主之位,但是在我知事的时候,已经无人能够撼动哥哥的地位了。”
“你也知晓晏家主有多珍视你,那日晏家主往宴青都送了五千万,据我所知,他为了混淆视听还往其他大大小小七个宗门都送了钱,他拼尽所有护你安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晏家主会如何?”裴尘赋抬手揉了揉晏岁的头。
晏岁猛地愣住,突得想起前世,前世自己死无全尸,若是让晏暮知道了,晏暮该痛成什么样子?
晏岁深吸一口气,不敢继续往下想:“那么······难道哥哥瞒着我的事情威胁到了我的生命吗?”
“我也还不能确定。”裴尘赋说着思索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向晏岁透露一些,“晏小师妹,你离家两年,虽然晏家主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你,但是以青阳氏的能力与情报,晏家主不至于两年都没有发现你在宴青都。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另一股力量拦截了晏家主的情报,就像一路上阻止我们回青阳氏一样,截断了晏家主寻到你在宴青都的情报。”
“谁人能有这般手段,连我青阳氏的情报也能截获,而且十······两年都没有人哥哥发现丝毫?”晏岁一激动差点说漏嘴。
裴尘赋估计还以为晏岁是一时嘴瓢并没有在意,揉了两下晏岁的头,安抚了下晏岁的情绪然后才说道:“若是知道青阳氏有嫡系小姐,唯一受益的就是太昊氏了。晏家主藏匿你十六年,多半就是不愿太昊氏发现你。而太昊氏在发现你之后不难猜出晏家主的意图,那么他们对你还有所图谋就只能掐断你与晏家主的联系,让晏家主无法保护你。”
晏岁满脸不解:“太昊氏对我能有什么图谋?”
“这恐怕就只有太昊氏和晏家主知道了。”裴尘赋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不管到了如今这般地步,我觉得等你与晏家主见到面的时候,晏家主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晏岁苦笑:“那我又何时能见到哥哥。”
“不说这些了,出来是要散心的,提这些做什么。”裴尘赋自然而然地拉起晏岁站起身,“这个时节山里的栗子落地了,走,我们去捡点栗子回去。”
在午膳前,裴尘赋和晏岁一人抱着一包栗子回到了华胥氏的府邸。
才把栗子交给下人让人拿去厨房,便看见裴尘戈匆匆忙忙地走出来,见到裴尘赋和晏岁已经回来了,裴尘戈顿了一下,然后疾步上前:“大哥、晏姑娘,太昊氏来人tຊ了。”
晏岁抬了一下眼帘并没有过多的表示,裴尘赋的神色却陡然一紧:“来的何人?”
裴尘戈看了眼晏岁然后回答道:“太昊氏家主亲自登门,说想要见一见青阳氏的晏姑娘。”
“要见我?”晏岁看向裴尘赋,“太昊氏家主特意跑来华胥氏的地界指名要见我?”
“爹怎么说的?”裴尘赋心里顿时锣鼓大作,生怕自家那个有点呆的爹不知道内情把晏岁直接供出去了。
裴尘戈回答道:“爹察觉到不对劲,说不曾听闻青阳氏这一代有姑娘的,然后偷偷让我立刻去找大哥和晏姑娘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在哪里?”裴尘赋问道。
裴尘戈回答:“在荣和堂喝茶。”
“我先把晏小师妹带走,一会儿就过去,交给我便好。”裴尘赋略微松了一口气道。
裴尘戈点了点头,而后还是忍不住探究地看了一眼晏岁:“晏姑娘真是青阳氏出身吗?”
裴尘赋没有理会裴尘戈这一声询问,拉起晏岁就打算绕路把晏岁先藏到裴夫人的房间里去。
裴尘赋特意选了一条远离荣和堂的路,但是偏偏无巧不成书,在就要到裴夫人的院子时,拉着晏岁的裴尘赋和领着沉家主闲逛的裴家主撞了个正着。
裴尘赋瞪着自家父亲:【你们不是在荣和堂吗?我特意选了最远的路为什么还能遇到你们!】
裴家主无辜地看着自己儿子;【爹想着你肯定要把人藏到你娘那边去,荣和堂就在离你娘院子最近的路上,所以爹把他带远了来散步······】
晏岁:“······”
“在下就知道刚才裴家主是在和在下开玩笑,这不是分明就是青阳氏的二小姐吗?”沉家主撞见晏岁的那一刻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带着笑意看着被裴尘赋挡在身后的晏岁,“晏岁,是姑父啊,你哥哥没和你说起姑父吗?”
晏岁默默地往裴尘赋身后躲了躲。
“沉家主,你便是想要侄女也别乱认亲戚。先夫人是青阳氏嫡出小姐,晏小师妹是我的师妹,如何会是沉家主的侄女了。”裴尘赋微微勾唇,扯出一丝笑意来应付沉家主。
裴家主随即附和:“是啊,沉家主,谁都知道这青阳氏嫡系一脉只有如今的晏家主一人,并无小姐的。”
沉家主也跟着笑了两声道:“不会错的,我太昊氏身负青龙血脉,青阳氏身负朱雀血脉,皆是瑞兽后裔,若是在一处,彼此之间是会有感应的。晏岁,你说是与不是?”
管不得当初沉年会说晏岁“似是故人”,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遭。
晏岁瞥了沉家主一眼淡淡地道:“沉家主怕真是认错人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并没有什么亲戚,更不曾听闻有一位姑父。”
沉家主叹息一声,满脸追忆:“也是,你父亲当年被妖族伏击陨落之时你尚未出世,后来你母亲也在你尚在襁褓之中时就离世。那段时间出了许多事情,姑父家里也不太平,都不知道你母亲在你父亲离世后还生下了你。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照顾到你,是姑父不好,如今既然姑父知道你了,自然是要补偿你的。晏岁,跟姑父回家可好?”
晏岁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好。”
“你这孩子,跟你父亲一个脾气。”沉家主端着一副长辈的模样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就要将晏岁拉到自己身边,“姑父岂会害你,你一个姑娘家在旁人家中也不知道害臊,到姑父这来。”
“且慢!”裴尘赋和裴家主同时出手想要拦住沉家主。
但是最先挡住沉家主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裴尘赋都没发现是何时出现的男子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一双鹰眼寒光四射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斜飞的英挺剑眉更显威仪,身材修长高大却并不粗犷,远视可以被赞一声威风凛凛,近观那也是气宇轩昂。
青阳氏现任家主晏暮,也是如今五大家主之中最年少的一位。
天地万物好似都在晏暮抓住沉家主的手臂时停止住了,连呼吸声都在此刻悄无声息。
僵持了片刻之后,还是沉家主先妥协地收回了手笑了笑道:“贤侄怎么来了?昨日我遣人去青阳氏送年礼,贤侄不还在浮闲境吗?”
“姑父着实是一年比一年有趣了,我这腿也没瘸没断的,作甚要一直待在浮闲境不能到处走走呢。”晏暮松开了钳制着沉家主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行了,晏家主是我请来的客人。晏姑娘也是我儿子带回来的客人。沉家主不请自来,一登门就乱认亲戚,还在我的面前对我的客人动手动脚,着实是让我对太昊氏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裴家主还是第一次如此严肃。
裴尘赋紧随其后开口:“华胥氏和太昊氏一向没什么交情,沉家主这一遭着实是冒犯,我就不留沉家主了,沉家主请吧。”
也就只有仙门第一世家的华胥氏敢直接把太昊氏扫地出门了。
沉家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忍了下去,对裴家主弯了弯腰:“这次是沉某冒犯了,裴家主勿怪。沉某就先行告退了。”
沉家主说着带着身后的弟子就要走,走出几步后,沉家主又回过头来看向了晏暮,“贤侄,青阳氏与太昊氏的约定可不好坏了,晏岁的年纪也不小了,等年后,太昊氏的聘礼一定送到。”
回答沉家主的,是晏暮冰冷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