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咖啡店,他尽量让自己走得正常,但推开包间门进入,还是被江域一眼瞧出端倪。“腿怎么了?”“扭伤。”周代尴尬地笑,没敢说是自己儿子踹的,在江域对面坐下来,“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有点事问问你。”江域抬了抬手指,尤明会意退出包间。桌上一壶咖啡,还有周代很喜欢的黑森林。周代眼眶一热:“老板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嗯。”江域给他倒咖啡,笑意很淡,“你当年跟我说,她已经和父母分开了。”
小超市生意淡淡,门前树上蝉鸣不歇。
周代睡了午觉醒过来,对吧台里的儿子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年轻男人坐在一把木质的椅子里翘着腿,咬着烟玩手机游戏,闻言抬头看他。
他翻出了几年没穿过的西裤和衬衫。
男人不爽眯眼,皱起眉头丢开手机:“去哪?”
“见个人。”周代把衬衫领子扣到顶,“晚饭你们自己做。”
“知道了。”男人白他一眼,又把手机抓起来玩,咕哝说,“老不死的又装正经。”
人还没有完全走出去,周代自然听见了这个话,只是他习惯了,没有一点反应,步子一脚深,一脚浅,走得急了,脸上闪过疼色,显然是近期的事。
进了咖啡店,他尽量让自己走得正常,但推开包间门进入,还是被江域一眼瞧出端倪。
“腿怎么了?”
“扭伤。”周代尴尬地笑,没敢说是自己儿子踹的,在江域对面坐下来,“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点事问问你。”
江域抬了抬手指,尤明会意退出包间。桌上一壶咖啡,还有周代很喜欢的黑森林。
周代眼眶一热:“老板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嗯。”江域给他倒咖啡,笑意很淡,“你当年跟我说,她已经和父母分开了。”
“是的,只有一个弟弟,也是陈小姐亲口向我说的。”周代对那件事记忆犹深,“她没有父母,无法做流产,弟弟在高考,不得已留下孩子,不是故意找麻烦。”
“你找上她的时候,她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江域问。
周代回忆:“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陈小姐后来说是房东,当时她们在吵架。”
江域滑开手机,推过去:“是不是她?”
“好像是…”周代仔细辨认,反复确定后点头,“就是她。”
咖啡是苦的,却可以解甜品的腻。周代很久没吃过了,他朝对面的男人看去,敛目沉思,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时隔三年,男人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好像还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是陈小姐有事?她最近没有联系我。”周代不确定江域对陈念今有没有感情。
但两人一夜情,谈及爱情未免有些荒唐。
“没有。”江域微摇头,“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我还好。”周代面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难堪,吃甜品掩饰着,“几个月前妻子去世了。”
江域微愕然:“节哀。”
“人总会死的,早晚问题。”周代微笑,“她也算是解脱。”
江域二十二岁的时候,周代以司机的身份跟了他,为人勤恳聪慧,这份工作周代干了三年,妻子查出癌症那年,周代离开江域,也是把知遇交到江域手上的时候。
“你现在一个人住?”江域喝了口咖啡。
“不是,和我儿子儿媳。”周代神色不自然,“家里…不方便,不能招待您。”
“无妨。”江域眼底深深,“有困难尽管开口。”
“诶,我过得很好,老板您也注意身体。”周代眼睛湿润。
这次见面没有多久,三点多钟江域就让他走了,尤明望着周代深浅不一的步子,返回包间。
“老板,周代怎么这样了?”尤明和周代共事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多月。
但当年的周代还是很精神的。
“去拿车。”
江域放下咖啡杯。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跟上了周代。车停在马路边,尤明看了一眼对面的超市。
暗沉沉的,里面没开灯。
一个客人走进去了,同时出来一个光着上身有大面积纹身的男人,男人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拖把进屋。很快,客人买好东西拎袋子出来,边走边回头,里面似乎出了什么事。
“老板。”尤明开口。
江域从手机屏幕中抬眼,只见一辆送货车停在超市前,他们看不到里面了。
“我下去看看?”尤明问。
“不必了。”江域敛下目光,“回去吧。”
车子起步,江域余光扫过货车,周代从店里出来了,后面一根拖把杆子往周代头上招呼过来。
“停车。”
江域开口急,尤明这一脚刹车也踩得猝不及防,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立马解开安全带。
“还没好是吧?你再撒谎试试看,治多少钱了,你心里没点数?”男人凶相毕露,“周代,信不信我再废你一条腿?!”
周代扶着货车厢,额头冷汗直冒,受了伤的那条腿疼得发抖,完全使不上劲。
“好好说嘛,父子两个,不能对你爸动手啊。”货车司机经常给他家送货。
也不知周代怎么和儿子的关系突然变成这样了。
以前不是挺好的嘛。
“少管闲事。”男人警告完司机,拿拖把杆指着周代,“你要再这样卖惨,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老子不伺候你了。”
忽然一只胳膊扶住了周代,周代看见尤明惊了一跳,下意识去抹掉眼泪。
尤明厉色:“这是你爸!”
又一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嗤笑着高昂下巴:“关你屁事,哪来的大傻逼。”
尤明没被人这么骂过,脸色一沉再沉。
碍于对方是周代儿子,他暂且忍住,把周代带回车里,自己守在车门外点烟,盯着超市眼神发狠。
一支烟的时间都没有,车窗降下来。
江域吩咐:“去医院。”
尤明踩灭烟头,利落上车开车,导航去了县人民医院。
途中周代说了自己的情况。
妻子去世后的第二天,他分身乏术,把银行卡给儿子取钱,里面有江域给的一百多万。妻子丧事过去后,儿子慢慢变了。他这条腿,是自己因妻子离世喝酒消愁,夜里被儿子偷偷打断的。
银行卡也被儿子缴了去,是儿媳妇管着的,治腿的钱每次只拿几百几百,连检查都不够。
尤明听完:“畜牲!”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没有说。”周代看江域脸色,“我已经准备近期搬出来住了。”
“有钱吗?”江域问。
“有,还存了一点。”周代说的一点就真的是一点,是连治腿都不够的钱。
“要不要回远洲市?”江域音色淡淡。
周代一怔。
是“回”不是“去。”
“老板…”周代想哭,“我这腿可能好不了了。”
等于是个残废。
“治治再说。”江域看了眼表,外面医院到了,他吩咐尤明,“你去收拾周代的东西。”
尤明唇角翘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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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远洲市是偏晚上了。尤明直接把车开去医院,周代下车前,江域和他交代一些事情。
“以养伤为主,和我见面要提前联系我,不可以擅作主张。”
周代点头:“好。”
“她若打电话给你,还是按老样子。”江域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念今发来的消息。
问他什么时候回。
“我懂。”周代迟疑,“远洲大是大,但万一以后,如果我和陈小姐意外碰见了…”
江域说:“随缘。”
时机到了,自然不必隐瞒。
而他,现在也在考虑什么时机告诉她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