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的检测报告确定,死者之一的确是白丽佟。得知她的死讯,姜兰河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慌乱无措。“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怎么会死呢?”姜兰河哭得很伤心:“昨天下午她妈妈打电话跟我说了,我吓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快天亮时迷迷糊糊地睡了,做了好几个噩梦。今天一整天吃不下饭,走在路上都害怕的不得了。”商玉痕实在不会安慰女人,听着她呜咽的哭声只得默然不语。她哭了好一阵,又问道:“商警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听说是登山时坠崖的,是不是真的?”
远远地看见商玉痕从苗叔同家出来,孙迪打开章峒的车门,向他吹了声口哨。商玉痕循声走了过来,坐上车的后座,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他把事情原委和孙迪等人说了一番,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在空荡的田间,沉重的心情仿佛一点点与着半昏半明的颜色融为一体。
“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说,城里的女孩子被拐卖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全村人帮着隐瞒,还一起防止她逃跑。没想到这种事还真的发生我们身边。这真是.......”
副驾驶位上的杨可儿很想骂人,却觉得有失身份,最后只能愤愤不平地道:“硬生生毁了一个家庭,一个人的半辈子,真是太可恶了。”
“最可恶的事是,我们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商玉痕轻叹道:“需求旺盛的买方市场是导致拐卖犯罪屡打不绝的根本原因,买主完全没有法律意识,贩卖人口又是无本的买卖,如果有50%的利润,人就敢铤而走险。如果有100%的利润,他们就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但是买主呢,如果没有什么虐待事件,他们通常只会从轻发落。在他们看来,自己根本就不是犯罪,顶多就是犯了点贪心的错。”
孙迪奇道:“玉痕哥,你怎么猜到苗野临和柳舒是人贩子?”
“其实我没什么把握。我是诈他的。”
“喔!我就说嘛。”孙迪笑道:“我认识你很久了,知道你就爱用这一招。苗叔同他承认了吗?”
“基本承认了,如果我猜测的都没错的话,这案子很快就要结了。”
孙迪欢呼一声,喜道:“太好了,看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哎,这地方待久了,我觉得一身晦气,等回了申丞,我指不定得去城隍庙烧两柱香了。”
杨可儿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个了。”
“我记得苗天宝问过我:若是法律无法制裁某人,那么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掉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哎,我现在想想,还真对。”
身旁商玉痕立即开口制止了他:“莫乱说话。以暴制暴无论何时都不该被提倡。是非正义不该由某一个人自己决定,否则每个人都想以自己的立场来替天行道,这世界要乱套了。”
孙迪笑道:“玉痕哥所言极是。”一边向杨可儿眨了眨眼。商玉痕只淡淡笑了笑,权当没看见。
章峒三人返回市里酒店入住,商玉痕联系了一下市公安局,了解到了另外两具尸体的情况。
与他此前猜想完全一致。这两具尸骨一男一女,初步尸检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这与苗野临和柳舒的户籍登记年纪符合。
苗野临,男,出生于1967年,娇龙市须苟岛苗家村人,是苗叔同的大哥苗叔纪的儿子。未婚,未育。
柳舒,女,出生于1966年,南苑市人,1985年结婚,随夫陆文才入户至蛟龙市草果子山。同年年底儿子陆嘉评出生。2003年5月7日陆文才利用职务之便贪污1300万元,在家中畏罪自杀。柳舒于当日失踪,下落不明。
事实上柳舒并没有死,商玉痕猜测她和情夫苗野临躲到了须苟岛上,这里交通不便,信息相对闭塞,加上此地又是苗野临的家乡,地形状况他都非常熟悉。两人在这里大概生活了五年多时间,直到2008年他们被柳舒的儿子陆嘉评发现。
他们平时的行踪应该是很小心的,那么身在蛟龙市草果子山的陆嘉评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呢?如果是因为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那么这个人是谁?
离开市局,商玉痕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找一次苗天启。可是苗天启似乎铁了心不愿开口讲述当年的事,他是受害者,是重伤未愈的病人,商玉痕其实并不想逼问他。
何况,逼问得来的口供没有用,证人是可以随时翻供的,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DNA的检测报告确定,死者之一的确是白丽佟。得知她的死讯,姜兰河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慌乱无措。
“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怎么会死呢?”
姜兰河哭得很伤心:“昨天下午她妈妈打电话跟我说了,我吓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快天亮时迷迷糊糊地睡了,做了好几个噩梦。今天一整天吃不下饭,走在路上都害怕的不得了。”
商玉痕实在不会安慰女人,听着她呜咽的哭声只得默然不语。她哭了好一阵,又问道:“商警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听说是登山时坠崖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她是被人谋杀的。”
姜兰河一声惊呼,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姜小姐,警察有没有找过你问话?”
“有,今早上有个女警上我公司找我,问了很多白丽佟的事。我还好奇为什么没有看见你。她跟我说,你不是我们本地警察,佟佟的老公楚恩是派出所所长,因为避嫌不负责这起案件了,由你代理协助的,是吧。”
“对,关于楚恩的事我需要再问问你,你和白丽佟认识多年,对楚恩了解深吗?”
“不多,因为她老公真的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位上,就算有时在家,也基本不怎么说话。但我觉得哈......”
她停顿了一下,说的话让商玉痕感到意外。他此前以为白家的人可能被蒙蔽,对楚恩的了解过于表面。但在姜兰河看来,楚恩的的确确是个很优秀的丈夫。
“楚所长是个好人,他工作确实很忙,但只要休了假就尽可能地陪着她,满足她的心愿。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旅游,可是只要佟佟喜欢,他都会很尽心地陪她一起。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认真做事的人看起来特别有魅力。我一直觉得楚所长是很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对象,仅仅是作为朋友,有他在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佟佟这个人其实挺任性的。”姜兰河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
“并不是因为她现在去世了我要说她坏话。我知道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交朋友就是要容忍理解缺点,所以我也能理解她。她挺任性的,说的好听叫独立自主拿主意,说的不好听就是任性,有钱人家的孩子试错成本低,所以她一直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后果。我曾经说过她,其他事错了就错了,大不了亏点钱,浪费点时间。但是结婚要慎重,因为这是两个人的事,不光是自己觉得错了,觉得不值,对方也会觉得在这里面耗费了时间和感情。但她根本不听我的,在她看来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优柔寡断,东想西想,最后错过最好时机。”
“我怀疑她老公知道她出轨。因为有一次佟佟半夜才回家,出了电梯口刚好遇上他老公在开门,她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大半。但据她说,楚恩表现的很平静,见她喝了酒,还给她倒茶喝,按摩太阳穴让她入睡。那次她有点后悔,想和那个小男友分手。可惜那个男人死缠烂打,后来也没分成。”
“关于这个前男友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全名我真的不知道,佟佟给他备注是二哈,说他像傻狗。”姜兰河紧张起来,道:“商警官,这个人家里有点权势,我tຊ不敢说他住哪里,他要是知道,一定会报复我的。今天那个女警来问我,我也没敢讲。”
楚恩发现妻子半夜醉酒回家,会一点都不好奇吗?作为一个警察,他事后也没想过去了解调查一下吗?
商玉痕想,如果那时他对妻子已经失望,她去做什么他懒得关心,那确实可以不闻不问。但显然他并非完全不关心,他甚至贴心地给她按摩太阳穴,缓解醉酒后的不适感。
这种心态真的很矛盾。
由爱生恨的故事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但他总觉得楚恩不像这种人。因为在感情中,楚恩其实比较被动。当年结婚是白里佟主动提出的,后来后悔闹分居的也是她,楚恩能做的只有接受。这种被动接受性人格,一般说来感情都不会很激烈。
在市局门口,他再一次见到楚恩。确定白丽佟死亡后,他发现楚恩似乎镇定了很多,人也变得更加严肃了。
看见商玉痕,他的脸色很平静,仿佛从未认识他一般,眼神里都是疏离感。
“对,之前我隐瞒了。我知道她有不止一个情人,我们离婚是早晚的事,但我自欺欺人,不想承认这一点。那天我检查她的车时心神不定,所以草草看了一遍,结果被你发现了那东西。事后我特别后悔。因为我之后再对你说我期待和她重归于好,你恐怕就不会信了。”
商玉痕觉得他的态度在发生变化,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变得肆无忌惮了。
“男人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身体出轨,所以他非但不会原谅她,说不定还会渐生杀心。你们都会这么想吧!”楚恩冷笑一声:“可惜你们错了。”
“我对她的爱远不及她当年对我狂热的爱,所以我对她的恨也没有你们猜测的深。我是个警察,杀人偿命的道理我都懂,为了她赔上我自己的命,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去干!”
“当然,咱办事讲证据。你们尽管去调查我,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白丽佟的死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商玉痕郑重其事地点头。
“人命关天的大案,你们市局必然会很重视。但我现在想先问你一句话:你的结拜兄弟,陆嘉评,现在人在哪里?”
楚恩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本已侧过身,摆出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态度,听到这句话,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商玉痕会问起这么一个人,惊讶的同时莫名地多出一些“终于来了”的彻底放弃感。人在紧张时会拼命地把自己缩起来,呈现一种防御模式;但如果发现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人会变得松弛了,彻底放下了,无所谓了。想从什么地方攻击都随便吧,反正结局也没什么差别了。
此刻的楚恩给商玉痕的就是这种感觉。
“无论是什么结拜兄弟,还是什么老同学老朋友,我统统都没有。我现在,以后,都不需要。你,听清楚了吗?”
商玉痕从他本已沉寂的眼神间看出了些许的光来。或许,他说的不需要,是另一层含义。不是不需要,而是有些人,有些事,此生再也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