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黑袍衣摆上绣着的羽翼暗纹像是飞了起来,一只只有力的手紧握腰间挎刀刀柄,气氛格外肃穆。孟千姿毫不怀疑,只要萧久屹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倾巢而出,直捣某人府邸。萧久屹只是挥了挥手,数百金羽卫便无声散开,各做各的事去了,只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可见萧久屹御下之严。孟千姿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寻找一个人。前世与堂妹关系密切的金羽卫,周逸。曾听堂妹说过周逸对父亲很是尊崇,如果他愿意帮自己,那查起父亲的案子来又多了分胜算。
孟千姿走出去,看见三个绿衣侍女每人手中捧着一个大木盒,规规矩矩地站在院门外。
诧异了一瞬道:“进来吧。”
三个侍女屈膝行礼后,径直捧着木盒进了主屋。
孟千姿站在院中,她们很快出来,一个圆脸丫鬟道:“姑娘,奴婢绿婉,殿下安排奴婢三人来伺候姑娘,这是红豆和蓝英。”
红豆和蓝英明显年纪小一些,不过十三岁的样子,却也是大大方方没有一丝胆怯模样。
绿婉吩咐她们,“去抬水来给姑娘沐浴。”
孟千姿抬了抬手道:“等等,我不需要人伺候。”
想起这些侍女都是太后挑选的,恐怕此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香云嬷嬷那里,她很不自在。
且她在翠微山也没人伺候,非但如此,还得劈柴煮饭洗衣种菜。
就是在孟府,也没享受过丫鬟围绕的奢华生活。
孟府三代大将军,俸禄和赏赐不少,却被三位大将军拿了大部分去资助残疾的将士和死亡将士们的家眷,养不起那么多奴仆。
绿婉笑了笑,“这是殿下吩咐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孟千姿便不再多言。
泡个热水澡后她也没有矫情,在绿婉重新铺好被褥的主屋歇下。
身子刚触到柔软的丝被,连日来的疲惫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到底是记挂着要事,睡得并不踏实,不到卯时(凌晨5点)便醒来。
今日便是八月十九日了,离父亲的刑期还有三十八日。
孟千姿心头沉重,起身下床,从昨夜侍女送来的几套衣裙中选了一套最为素净的月白轻衫换上。
红豆听到动静,立刻给她打来水洗漱。
时间还早,孟千姿院子练了会儿功后,掐着点儿去前厅等萧久屹。
辰时刚过,萧久屹和青舟就出现在前厅。
萧久屹扫了她一眼,总算没再露出嫌弃的目光。
他大步往外走,语速颇快道:“三日之内,你就是本王的人,任何人质疑你的身份都不必理会,不要说你姓孟。”
你就是本王的人……这话让孟千姿生出一丝古怪之意,但随即就甩到脑后。
迟疑了一下,“京中有不少人认识臣女……”
她随独孤渊学艺九年,两年回家一次,去年大半年的时间都在边关上阵杀敌,回京时正遇年关,恰逢人情往来最为密集的时候,见过不少人。
萧久屹突然驻足,孟千姿差点一头撞在他背脊上,赶忙退后一步站好。
萧久屹像看傻子一样斜睨着她,“听不懂人话?本王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孟千姿懂了,心中一动,“父亲曾说我若是个儿郎便叫孟九关,取捍守大乾九关之意,民女便叫关九吧,是前来投奔殿下的江湖人士。”
萧久屹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机tຊ,不冷不热道:“不算太蠢。”
孟千姿无声叹息,却也感激他在细节上想得周到,就是嘴巴毒了点。
从小雍王雍容华贵的马车上下来,孟千姿默默打量着人人畏惧的金羽司。
看起来跟别的衙门也没什么不同,非要说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又大又静。
偌大的院坝上,身姿笔挺地站着近千名金羽卫,清一色的黑色锦袍,浓重得像一笔重墨。
晨风拂过,黑袍衣摆上绣着的羽翼暗纹像是飞了起来,一只只有力的手紧握腰间挎刀刀柄,气氛格外肃穆。
孟千姿毫不怀疑,只要萧久屹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倾巢而出,直捣某人府邸。
萧久屹只是挥了挥手,数百金羽卫便无声散开,各做各的事去了,只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可见萧久屹御下之严。
孟千姿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寻找一个人。
前世与堂妹关系密切的金羽卫,周逸。
曾听堂妹说过周逸对父亲很是尊崇,如果他愿意帮自己,那查起父亲的案子来又多了分胜算。
可惜人太多,没有看到他。
跟着萧久屹进了他日常处理公务的屋子,看着那桌案上堆得厚厚的卷宗,孟千姿暗暗咂舌。
都说文官事务繁忙,这位不算文官的指挥使只怕比许多文官都忙。
萧久屹坐在案前吩咐道:“青舟,叫明执进来,你,先看看襄王妃的卷宗。”
孟千姿接过那薄薄的卷宗,认真看了起来。
卷宗上的的内容比萧久屹昨日说的多了许多细节。
襄王妃简单的生平,以及被发现死亡的时间、地点、第一目击者的口供,除此之外还有一幅图。
一幅描绘襄王妃被剥下来的、刺满经文的后背肌肤图。
孟千姿一下就被这张诡异的图吸引住了。
画上的经文应是还原了大部分真实情况,就连文字边上的血迹也描绘出来。
【不问男子女人,羌胡夷狄,老幼贵贱,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故称无间。
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①
孟千姿从未涉猎过佛学,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经文。
但从这两段文字看来,或许是在暗示什么。
蓦地,一道阴影挡住光线,孟千姿抬起头来。
萧久屹居高临下望着她,摩挲着玉扳指问道:“看出什么来没有?”
孟千姿定了定神,“只从这拓下来的经文上看出两点,这经文应是受害者活着的时候刻上去的,二是这经文的内容意有所指,不论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有恶业便会沦入无间地狱。”②
萧久屹抿了抿薄唇,手掌按在卷宗上,修长的手骨节匀称且充满了力量感。
孟千姿看着这只养尊处优的手,却有种他随时能捏死自己的感觉。
男人挑了下眉,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此经文出自地藏经,说的也差不多是你理解的意思,还想到什么?”
孟千姿回道:“若按这个思路,凶手定是与襄王妃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襄王妃并非京城人氏,生于淮南,嫁给襄王后长居河西,什么人会千里迢迢追到京城,还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以如此复杂的方式,将之折磨一番后才令其死亡?”
“哼。”萧久屹突然冷哼一声,厉色道:“你若先就预设凶手不是淳妃,这案子也就不必查了。”
孟千姿心口突突猛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她要查出真相就不可有私心,才能避免漏过疑点。
应道:“民女明白了,多谢殿下提点。”
萧久屹面色稍霁,“摆正你的心思,把卷宗内容记好,一会儿随本王进宫。”
孟千姿不动声色问道:“是不是今日就可以见到淳妃娘娘?”
注:①此段出自地藏经。
②出自百度百科:佛法所说的业力,根据行为属性,有善业、恶业、无记业之分;根据受报与否,有定业、不定业之分;根据受报范围,有共业、别业之分;根据受报差别,有引业、满业之分。其中,善业、恶业分别由不同行为构成,比较容易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