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去隔壁的屋子睡?她摸了摸底下坐的这张大红酸枝八仙过海双月洞门架子床,大到足足可以躺下三四个人。不过这么大的床,肯定不是陈知衍准备的,应该是孙氏。不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推门走进来,向裴清见了礼,笑着说:“奴婢袁氏,是您院里的管事妈妈,往后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奴婢说就是。”这位袁妈妈,从前是在孙氏的院子里伺候的,裴清记得她。按理来说,孙氏年纪大了,这种常年贴身差使的婆子,哪有调来给小辈用的道理,又不是小丫头。
新娘下轿后,踩在事先铺好的青布条上,由两名侍女引着往前走。
临近家门时,还要跨马鞍。跨完马鞍,就被带到一间房里坐虚账了。
此时,新娘子可稍作休息,新郎官却还要去厅堂中,被女方家连着请上三次高座,饮三杯酒。
然后,再由礼官将一对新人请出房。
陈知衍手持槐简,牵着同心结的一端倒行,裴清则牵着另一端,面向他缓缓行走。
到了堂前,拜完堂之后,裴清再倒行,牵着陈知衍回新房。
这么一通下来,裴清已是头晕眼花,双腿发软。
好不容易被全福人扶到床边坐下,还没坐稳,胳膊一歪,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站在身旁的男人,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将手缩回来,放在膝上端正坐好。
随后便听见全福人笑着说道:“哎呀,新娘子害羞了,新郎官,快挑盖头吧!”
裴清不由在心里大声嚷嚷:胡说什么!她才没有害羞!
可当陈知衍拿着杆秤将盖头挑起的时候,裴清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耳根子立马烫了起来。
陈知衍眼中温和的笑意,在见到盖头下的大花脸的那一刻,慢慢转变为了错愕。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裴清还是察觉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收紧手心,不再去看他。
新房里围了一群人,除了全福人外,大多是和两家相熟的世家夫人,热热闹闹的。
全福人让陈知衍将盖头放下,和裴清坐到一起,然后从盘中抓了桂圆枣栗、金银铜钱等物,往床上撒去,一把接着一把。
一边撒,嘴里还一边唱撒帐歌,大约是祝愿子孙满堂,长命富贵之类的。
裴清没有仔细听,她被从头顶上接连不断落下的干果,砸得有些晕乎乎的。
起初还顾忌着这么多人看着不敢躲,后来忍不住偷偷侧身躲了一下,余光却瞥见陈知衍在微微低头看她。
看她做什么……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皮糙肉厚吗?
裴清心里有些不自在地想着,故意拿手背扫了一下落在腿上的东西。
不料手一偏,她眼见着那颗大红枣从身旁男人的膝上滚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一尘不染的皂靴上。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好在撒帐结束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全福人端了合卺酒过来给这对新婚夫妇对饮。
喝过合卺酒,又端了碗半生的饺子来给裴清吃。
裴清前世在这上头吃过亏,那时也没人提醒她这饺子是半生的,别人让她咬,她便咬了一口咽下。
结果把自己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于是这次只象征地咬了一点点饺子皮,就把碗还给了丫头。
来客闹了会儿洞房,就退出去了,全福人走前笑着提醒陈知衍:“侯爷记得一会儿还要出去宴客,别让客人们等太久了。”
陈tຊ知衍应了声好,全福人就把门关上了。
新房里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裴清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他,适才那种局促的感觉,在周围安静下来后,更加明显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
也许,是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吧。
就在一年前,他们还是一对两看相厌的师生,今时今日,他们就正式成为夫妻了。
而且,裴清不得不承认。
他今天身上这件官服,虽然已见他穿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发觉他穿得这么好看,衬得他人高大俊朗,气宇不凡。
不说别的,就这样一副皮囊带出去,还是挺有面子的。
陈知衍站在床边低着头看她,嘴角衔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见惯了她大大咧咧的样子,这般拘谨,实在少见。
不过总得来说,陈知衍觉得她今天还是挺高兴的。
一整天繁杂的仪式下来,仅仅是看上去有些疲惫,没有娘说的闷闷不乐的样子。
刚才撒帐和吃饺子的时候,也难得的机灵。
如此,陈知衍便放心了。
“我先去正厅宴客,你饿了就让丫鬟把席面端进来。”
裴清依旧没看他,嗯了一声。等人走了,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打量这间新房。
姑姑先前和她说过,这间新院子,是陈家为了陈知衍成亲,从大半年前就开始修的,名叫栖间堂。
光是这一间正屋,就比他原来住的行云阁宽敞一些。
前几天,春兰和春桃先带了她的东西来铺房,屋内的许多陈设,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正对槅扇的那座紫檀点翠花鸟纹插屏,前头一张梨花木茶几,两把太师椅,窗边放着一张镂空雕刻着云中龙凤的黄花梨木妆台,离床不远处,还放了一张铺软垫的罗汉床,上头有矮几,左右两个多宝阁,用来放她的话本子。
其中还装模作样的夹杂了一些陈知衍爱看的书,都是专门从书坊买来的,这样显得她还是有一点学问的……
其实,裴清还有两盆景泰蓝宝相纹宝石山茶花盆景没有放进来,她平日习惯把房间里布置得满满当当的,这样住着才舒服。
但陈知衍似乎不习惯。
她小时候进过他在行云阁的屋子,记忆尤其深刻,里头除了床和柜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想,既然未来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要互相迁就一下的。
只是……陈知衍会和她住一起么?
还是会去隔壁的屋子睡?
她摸了摸底下坐的这张大红酸枝八仙过海双月洞门架子床,大到足足可以躺下三四个人。
不过这么大的床,肯定不是陈知衍准备的,应该是孙氏。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推门走进来,向裴清见了礼,笑着说:
“奴婢袁氏,是您院里的管事妈妈,往后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奴婢说就是。”
这位袁妈妈,从前是在孙氏的院子里伺候的,裴清记得她。
按理来说,孙氏年纪大了,这种常年贴身差使的婆子,哪有调来给小辈用的道理,又不是小丫头。
难不成,是专门派来看着他们夫妻俩的?
裴清暗自琢磨,对袁妈妈说:“我知道了,你去叫春兰和春桃进来伺候我吧。”
袁妈妈应了声是,便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