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脸面是要自己挣的,而不是靠打压你的对手。”沈之瑶听了,也说:“大胤有定国安邦的宰甫将才,亦有躬耕乐道的闲散隐士,那为何女子除了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之外,不能有别的选择?”“这、这、这,于理不合!”“荒谬!荒谬!简直太荒谬了!”“无怪乎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司业,他们……”眼看着学子这边越吵越激烈,特别是沈家俩姑娘的话越说越离谱,国子监监丞急得直冒汗,忍不住求助容谙。容谙看着那边,没说话。
见那几名学子又羞又恼,数月来经义策论皆是第一的沈知韫也笑言晏晏地开了口。
“不若先与小女子比试一番?小女子是不怕输的,只是你们若输了,即便明后年上榜,也是丢人的呢。你们敢吗?”
章云驰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随后,沈知韫收敛笑意,正色道:“我等谈论女子仕途,并非是要与你们男子一较高下,而是想着,世间是否也能有一条康庄路是给女子的。尔等却是怕一花开后百花杀,被女子抢尽风头,丢尽脸面。”
“殊不知,脸面是要自己挣的,而不是靠打压你的对手。”
沈之瑶听了,也说:“大胤有定国安邦的宰甫将才,亦有躬耕乐道的闲散隐士,那为何女子除了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之外,不能有别的选择?”
“这、这、这,于理不合!”
“荒谬!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无怪乎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司业,他们……”
眼看着学子这边越吵越激烈,特别是沈家俩姑娘的话越说越离谱,国子监监丞急得直冒汗,忍不住求助容谙。
容谙看着那边,没说话。
一直沉默的赵徽鸾冷冷勾唇:“你们是对本宫有什么意见吗?”
“本宫不过是闲来无事与好友谈谈话本故事,何时轮得到你们指摘?”
几个没事找事的学子忙低头,连道“不敢”。
容谙同监丞道:“听到了吗?”
“啊?”
等容谙走远了,国子监监丞才明白过来,容司业的意思是公主都说是谈论话本了,无需小题大做。
陶玄知暗道殿下还是同小时候一般厉害,然后把目光从真宁公主身上收回来,宣布散学。
学子们生怕再度惹恼了真宁公主,一个个散得飞快。
温言跟在沈之瑶身后,暗暗打量,越发觉得这女子与众不同,更加欢喜了。而跟在温言身后的温霓禾,看自己兄长这副廉价模样,觉得丢人极了。
沈知韫瞅瞅不说话的章云驰,又瞅瞅仍是一脸不耐的赵徽鸾,说了句“我先回去睡了”,便走了。
陶玄知谨记当年赵徽鸾说的“从未见过”,未曾表露出与公主相识的痕迹,走时朝赵徽鸾拱了拱手。
要走时,章云驰挡住他去路。
没有任何话语,只是恭恭敬敬朝陶玄知深作一揖。
陶玄知明白他是为当年之事表示感谢,他微微颔首,受了章云驰的礼。
再度举步要走时,赵徽鸾叫住了他。
“陶监丞,父皇的身体如何?”
“陛下身体康健。”
“近来服的什么丹药?”
陶玄知愣住了。按理,他是不能透露的,哪怕对方是公主之尊。
赵徽鸾也没想他能告诉自己,重生一世,她还能不知自己的父皇吃什么丹药?
“本宫在国子监不能侍奉尽孝,心中委实记挂父皇。”
“臣会将殿下的孝心转达给陛下,陛下想来会很开怀。”
“陶监丞。”
赵徽鸾伸出指尖点着桌面,看面前人腰弯得更深了些。
“不知陶监丞是否会想念家中父母?”
“臣孤寡一人,家中已无任何亲眷。”
赵徽鸾状似恍然,点点头。
“本宫隐约记得,陶监丞的老家是在北边,河曲之地?”
“是。”
“你的亲眷是在八年前瓦剌南侵时丧生的吗?”
“是。”
“那真是可惜了。”
想当年,萧家有心收复河曲之地以巩固大胤门户,不料卷入温鸿的夺权之争,成为牺牲品。转年,瓦剌便南下进犯,多少无辜百姓丧生瓦剌铁蹄。
陶玄知沉默一瞬,回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强求。臣已经看开了。”
赵徽鸾点点头,让他回去了。
章云驰看着人走远,嗤笑道:“前尘往事如烟散,他如今做了钦天监的监丞,品级虽不高,但得陛下信任,圣恩正隆,当是享受生前荣耀的时刻,又岂会为了亡故多年的亲眷拼上自个的前程?”
“本宫只是想起先生说的攻心为上,试一试罢了。”
赵徽鸾摆摆手,想起陶玄知拱手相握的拳头,暗道,或许她已经种下一颗种子了呢。
“他们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吧。”
赵徽鸾起身欲走,却见章云驰煞有介事地朝她作揖。
“简简,多年来未曾与你说过一个谢字。谢你当年护住祖父与父亲,护住靖武侯府。”
章云驰记得,当年赵徽鸾一字一顿与他说“晏礼哥哥,你怕是回不去北境了”。
他当时气得要死,伸手抓了个枕头砸过去。
枕头砸空了。
赵徽鸾抱着枕头蹲在他面前,小小一团,粉妆玉琢的。但说出口的话又狠又坚定。
“章晏礼,你想清楚,是你留在燕都,还是舅舅与外祖下昭狱?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他只当是赵徽鸾飞扬跋扈不讲道理,在那威胁他。
可后来随着年岁的长大,他见多了帝京里的朝富贵夕落魄,才渐渐明白当年他家有多凶险。纵使有钦天监的星象占卜,亦是要靠比他小的妹妹挽大厦于将倾。
赵徽鸾含笑弯腰,对上自家表哥认真的眸子。
“晏礼哥哥如此大礼,倒叫简简不好意思了呢。”
“简简,你若有事需要我出力,但讲无妨,不必事事一个人扛着。”
赵徽鸾咧嘴笑眯了眼。
她站直身,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踏着月色下山。
山风送来她清脆的声音。
“你啊,只管安心地走你的科举之路!今年院试,明年乡试,后年会试,本宫便只等着你金榜题名。”
章云驰小跑跟上去,又忍不住往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看。
“不必看了,是容谙。”
“你早知道容司业在那里?你还敢……那样说话?”
“他那么认真负责的一个人,怎会留学子在山上,自己先走?更何况这个学子是本宫呢!”
“简简,你就这么相信容司业吗?”
赵徽鸾想了想,没说话。
两人一道回来学舍,分开后,她才喃喃道:“好像也没那么相信吧。”
父皇母后那般举国称赞的伉俪夫妻,不也说翻脸就翻脸了吗?
何况她与容谙什么都没有。
人与人的关系,还是以利益作连结最为牢靠。
她与容谙,也理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