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把帘子挑开一道缝隙,指着观众席里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给她看:“你看,正中坐的就是扬老先生……”耳边,老师兀自呶呶不休地说着。蒲桃的目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顺着台下那一列椅子往旁边飘了过去,她瞧见扬老先生身边坐着个年轻男人。白色亚麻上衣,黑色西裤倒是穿得板板正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正扭着头看向别处——是关盛泽。他怎么会在这?念头才一转,还没来得及深想,鼓点一催,就该她上场了。蒲桃马上提起了一口气来,挥动手里鞭,做打马状登台,先跑了个圆场,然后徐徐在舞台中心站定,头一抬,精神抖擞地亮了个相。
然而这边刚提起脚步要走到她面前去,那边的小锣一响,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就贴了上来:“泽哥,老先生请您回去听戏。”
关盛泽往凉亭里又瞧了瞧那抹身影,不得不退步抽身。
*
“嗡——嗡——”
手机在手心里沉重地震了又震,蒲桃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两个字,狠下心按了红色的拒接。
医院催缴费的电话来了几遍,但她眼下没钱,只有今天先唱好这台戏,讨到了演出费甚至打赏的小费,才有可能腾出闲钱来送去给医院。
想到这,她站起身来。
背后的靠旗子很重,身前的绑带绑得又紧,还没登台,蒲桃已经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她不得不站在凉亭里,倚靠着朱红的柱子闭目休息了片刻才往回走。
走到化妆间,带队老师早就远远等在化妆间门口,见她来,一把拉住了她:“祖宗,你跑哪去了,马上就该你上场了!你今天得加把劲儿,在面前好好露个脸给咱们学校争光知道吗!”
老师的声音有些尖锐,刺得蒲桃耳膜有点疼。
但她还是一面走,一面点头答应着:“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胸口闷极了,连带着呼吸都窒住一瞬,蒲桃调整了一下,才又把话音续上,“一定好好表现。”
话说着,人已经被老师推到了台侧。
老师把帘子挑开一道缝隙,指着观众席里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给她看:“你看,正中坐的就是扬老先生……”
耳边,老师兀自呶呶不休地说着。
蒲桃的目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顺着台下那一列椅子往旁边飘了过去,她瞧见扬老先生身边坐着个年轻男人。
白色亚麻上衣,黑色西裤倒是穿得板板正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正扭着头看向别处——是关盛泽。
他怎么会在这?
念头才一转,还没来得及深想,鼓点一催,就该她上场了。
蒲桃马上提起了一口气来,挥动手里鞭,做打马状登台,先跑了个圆场,然后徐徐在舞台中心站定,头一抬,精神抖擞地亮了个相。
她本就足够俊,又是刀马旦,兼具男子的英姿勃发和女子的娇柔玲珑,光是扮相已经让人眼前一亮,更别说那耍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枪了。
就是扬明远看了,也禁不住带上点笑意,连连赞叹:“这小武旦,年纪不大,功夫不浅呐!”
话音没落,却听周围人“啊”地一片低叫,刚才还在台上虎虎生风的小武旦,竟然霎时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后排有好事者不安分的议论声已经涌到了前排来。
“台上有人晕倒了!”
“晕倒了?这可是扬老先生的寿诞啊!”
“是啊,这可不吉利啊。”
“完了,这唱戏的孩子这回可倒霉了!”
声声议论里,关盛泽端起茶碗来。他没说话,背地里偷偷瞟了一眼扬明远的神色,老人面上不显,但自己寿宴上出这种乱子,换了是谁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正等着扬明远的处置,却听身后又是一阵嘁嘁喳喳:“呦,瞧!那孩子自己站起来了……”
舞台的灯光下,即使是脸上涂满了红红白白的油彩,距离稍微近些的人也能察觉出蒲桃的虚弱。
她塌着肩,驼了背,背后的靠旗坠得她的身形晃晃悠悠,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埋进厚重的戏服里,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她仍咬着牙朝司琴老师的方向点了点头。
“蒲桃!”司琴老师唤了她一声,企图劝服她,“不行别演了,咱跟扬老道个歉,他会体谅的。”
却见蒲桃死命摇了摇头,脚尖一勾,花枪飞进了她的手心里,仿佛是尽全身之力,喊了一声:“来!”
这一声,隔着湖水也清脆响亮,传进观众席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关盛泽不知怎么,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