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做刘关张三个,等买的时候原本是买一个的,或许就会买三个。“翠娘接话道。青秞笑着点头,又道,“还有,比如做了织女牛郎的,我们这次只卖织女,等有人问,便说下次才有牛郎。”“是、是、是,”翠娘连连点头,母女三裁的裁,缝的缝,青秞不时两边看看又说几句,笠哥儿早在边上呼呼大睡。里屋的颜二郎听着母女三小声说话,嘴角泛起一丝暖暖的笑意,合了眼歇息。母女三人接连忙了几日,到了三月三这tຊ日,沟子村家家户户都采荠菜煮鸡子,绿茵茵的汤里浮了小半锅鸡子,清香中隐隐有些甜,吃了人也欢喜。
正当农忙,颜家收了朝食男人便下地了,李氏带着翠娘在厨房洗碗,青秞在堂屋扫地,颜大郎媳妇蒋氏拿了张靠背椅子坐在屋檐下拆旧衣服,“青秞,我听村西头许家婶子说你做的傀儡戏娃娃在石楼村集市可卖了不少铜钱呢。”
“大伯娘,我那是喊的大声,其实没人买,最后也只得了三文钱。”青秞小声回着,最后还叹了口气,“白费了许多功夫。”
蒋氏噗嗤笑出声,“我也估摸着许家婶子说大话。”随即又抬头有些探究的看了青秞:“那娃娃拿一个来给伯娘看看。
“有的,伯娘等着。”青秞乖巧的应了,一会子功夫回屋里拿了个宝蓝色粗布做的娃娃递给蒋氏。
宝蓝色的布颜色都快洗没了,细细的个身子倒做了个硕大的头,蒋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撇了撇嘴:“这个娃娃若能卖得五文钱,我便吃了他。”
玉蕊走过来接了娃娃细细瞧了瞧:“小精豆,你这心思倒巧,就这针线活着实看不得,成日里有功夫和二丫玩,不如多做几根腰带练练针线。”
“给我。”柱哥儿一把抢过玉蕊手里的娃娃,“真丑,三妹妹你给我做个赵子龙大战长坂坡,或者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啊——,这,这,我哪里做得出。”青秞好似生怕柱哥儿立马要她做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
“哈哈哈,”柱哥儿得意的大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娃娃,“我去和二牛换点饴糖吃去。”说了一溜烟的跑得没了影子。
李氏收拾了厨房出来,“青秞,地扫好了没,莫贪玩去看看你爹。”又对蒋氏道:“大嫂忙着,有事叫我,我去看看二郎。”端了热水和粥,带着青秞姐妹便往自己屋里去。
蒋氏看着李氏母女的背影不耐的横了眼,怪声怪气道,“二郎如今可金贵着呢,一百文的药养着,可快些好吧,不然全家都要饿肚皮了。”
玉蕊在一边拉扯了下蒋氏的衣服,嗔道:“娘,你忘了昨夜大哥哥和你说的话,叫你不许说二叔,不然爹该发脾气了。”
呸!蒋氏啐了一口,我还怕你爹。
玉蕊左右瞧了瞧见堂屋里没人了,蹲下凑到蒋氏耳边:“昨夜我偷听了爹和大哥哥说话,好像说刘二那一锄头原是要砸祖父的,是二叔替祖父挡了的,还说当时爹爹离祖父最近,偏刘二一锄头砸下来,爹吓呆了,还躲了一下,倒是二叔跑过去抱住了祖父。”
蒋氏眼睛一瞪,正欲说话,杜氏从里屋走出来:“大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玉蕊连连点头,杜氏叹了口气,“大郎只是吓傻了,你祖父是个明白人,过几天心里顺过便没事了,这事不许再说。
青秞一会子低头对手指,一会又偷偷瞧李氏,李氏伺候着颜二郎擦洗了,又喂了粥,到窗前炕沿坐了,略带几分疲惫的颜色仍噙了笑温和道:“秞儿有话说?”
“娘,药引是什么,药若没有药引会怎样?”青秞问。
日光细细点点落在窗棂,李氏婉约柔美的双目迎着光微微闭了下,笑道:“若一炉灶的柴火却没有火折子点燃,那柴火可能煮饭?”
“那药引是人参,或者参须子。”青秞低低的道,原本是要十服药的。
既要以人参为引又要十服药,如此看来官人的病着实不轻,如今去了药引,又减了药量,想要痊愈何其难,想来不过是拖着不发作而已,李氏微微摇头心里已是拿定了主意:“秞儿,你教娘和姐姐做娃娃吧。
青秞使劲点头,“娘,我们不能去石楼村集市卖了,”
李氏在厨房已经听到蒋氏的话,略微思忖便道:“那便去甜水镇。”
看着李氏恍若星辰般明亮的双眸,剪短明快的话语,青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氏素来都是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今日如判若两人,李氏像知道青秞的心思般:“你爹纯孝良善,从不曾忤逆过你祖父,祖母,唯有一次绝食与你祖母相争,便是为了娶娘,娘若与你祖母相争,你父亲又如何。”
是夜,颜家院子西屋里侧早早熄了灯,屋里李氏母女三人凑在灯前,窗子上面挂了布帘,青秞笑道:“今日柱哥儿说要我做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我倒想到个主意,我们做套娃。“
“就是做刘关张三个,等买的时候原本是买一个的,或许就会买三个。“翠娘接话道。
青秞笑着点头,又道,“还有,比如做了织女牛郎的,我们这次只卖织女,等有人问,便说下次才有牛郎。”
“是、是、是,”翠娘连连点头,母女三裁的裁,缝的缝,青秞不时两边看看又说几句,笠哥儿早在边上呼呼大睡。
里屋的颜二郎听着母女三小声说话,嘴角泛起一丝暖暖的笑意,合了眼歇息。
母女三人接连忙了几日,到了三月三这tຊ日,沟子村家家户户都采荠菜煮鸡子,绿茵茵的汤里浮了小半锅鸡子,清香中隐隐有些甜,吃了人也欢喜。
不知道李氏同杜氏说了什么,总之天刚微白,李氏便牵了青秞去石楼村坐船,留了翠娘在家看家。
褐色木船扯了皂色顶棚,左右皆有几排座位,因着天早的缘故,没几个人,船头有个穿麻白色衣衫的小厮在招呼客人,“大娘子妆安,小郎君安好,小心脚底,大娘子惠顾五文,小郎君无须费用,只没有座位。”
小厮瞧着李氏面色有些犹疑便又道,“若惠顾两文茶钱,便可品茉莉香茶,小郎君也可坐得。”
李氏又缴纳两文,今日青秞仍是额发覆眉,头发改梳在头顶做总角小子打扮,穿了品蓝对襟短衫,宝蓝麻布裤子,因而小厮才称呼小郎君。
船大且稳能坐二十几人,未坐满便开了船,春末水暖,鸭子在水里冒着头嘎嘎直唤,船尾的船工掌舵开船之余还不忘记偶尔与客人笑谈,那麻白色短衫的小厮托着茶盘在船舱里来回走动。
“小哥哥安好。”青秞起身叉手为礼,“我想去甜水镇买傀儡娃娃,不知小哥哥可知道哪家的傀儡娃娃最好。”
麻白色短衫小厮乐呵呵道:“小郎君可算问对人了,我家船每日往返甜水镇,对那里的街巷坊市尽皆熟知的,若论傀儡娃娃做得好,自然要数荷井巷的王麻子剪刀家,”见青秞面露诧异又忙道:“小郎君莫误会,他家不卖剪刀,只是招幌上绘着剪刀,便称呼习惯了。他家的娃娃做得精巧,种类繁多,多是几百文一个,转过后巷不远也还有宋家手艺店,何家婆婆手艺店都有傀儡戏娃娃,价格多是几十文一个,至于那没有铺面摆摊的又有几家,则也有十几文一个的,看小郎君喜欢什么便随意挑选。
说完又朝李氏作揖:“大娘子若走得辛苦,旁边还有一家吴记脚店,他家有极好的玫瑰膏子酒,三五文也可歇脚。”
罢了又作揖才去招呼别的客人。
甜水县的县衙便设在甜水镇,梁水穿城而过,中间设水路城门,门顶有水闸门,白天拉起通行,夜间落闸,又有金吾司设关收税,凡过往船只尽皆缴税。
两边便是陆路城门,门口亦有巡尉司皂袍白色腰带饰铁脚的巡尉看守,并不阻拦行人,任由进出。
沿河走来,河面船只来来往往不见停歇,两旁铺面错落交织,等走到中心桥附近有座两层八角楼,门口缚欢楼彩带,有穿麻白色衣衫的小哥迎客,曲廊亦有彩衣女子弹琴唱曲,门楣顶上书仙鹤楼正店。旁边还有许多铺面,青秞只觉看不过来。
打听了荷井巷,母女两人直奔而去,远远的一个宽大的门面,一个幌子扬在空中,果然一把剪刀。
屋里纵横着几排梨木货架,货架皆不高,便是幼童仰头尽可看见,有麻白色衣衫的小哥迎客,亦有着青衣系麻白色腰带的妇人待客,进得店来,无论如青秞母女这样粗布衣衫亦或绫罗绸缎迎客皆无不同。
货架上的娃娃神态各异,都是以硬木或竹子做支撑,饰以衣衫饰品,多是傀儡戏里的人物娃娃,也有猫犬马羊,刀剑棍棒,动辄百文钱,最贵的一个娃娃尽然呼价一贯多钱了。
王麻子剪刀的家的娃娃都是手艺人以不同的木材精雕细琢的,神情各个不同的人物,又饰以衣物,惟妙惟肖。
青秞原本心里的优越感此时已经荡然无存,这世界有许多未知的事物,人类的智慧也从不以时间定夺。从前自以为是,但此刻也不妄自菲薄,自己做的都是填充胎絮麻料,颜色搭配更新颖艳丽,或者说是一般人想象不出的构思,搭配出来又格外夺人眼球,且入手柔软,更引人喜欢。当然也还有一样,青秞却不说的。
最要紧的是这甜水镇从未有这样的娃娃,孩童从来都是喜新鲜事物的。
又逛了其他的手艺店, 都与王麻子剪刀家的做法一样,手工自然不可比多是自己小作坊出来的,与王麻子剪刀家的差之甚远。
青秞拉了李氏指着离王麻子剪刀不远处一个空位道:“娘,我们在此处摆摊可好。”
李氏深觉不妥,但并未出言反对,反而去租了个简单的木制长条桌子摆在青秞说的位置,才蹲下来问:“秞儿为何要摆在王家对面。”
“我们只要在这甜水镇售卖娃娃,都会惊动王家店主,这些娃娃他们只要买回去拆开了便能学会做,既是他们总要学去我们的手艺,那我为何不能借他们的人气高价卖这些娃娃呢。”
李氏以为然,“我还想着用这娃娃多赚些呢,看来也是难了。“
青秞笑着摇头,不难,我猜到一事此刻却做不得准,娘且看着。
青秞拿出个桃红色的碎花布铺在桌上,摆了五个娃娃,又和在石楼村集市一般大声吆喝:“看一看,瞧一瞧,棉花糖一样的傀儡戏娃娃呀,好看好玩,还可以揉捏出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