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耳说在,她现在就可以过去。那应该是完事了。许清佳松口气。再回到宿舍,长舒口气,敲门。“学姐。”铁门从里打开,露出张清丽的美人脸。“来啦?”陈耳散着头发,脸庞素净,除却颧骨上浅淡的绯色。看来今天没去舞房做早功。“嗯,我们放假了,我回来拿东西。”“快进来吧。唔,我男朋友也在宿舍,你这几天不在宿舍住,我就没告诉你。”“好,没关系的。”许清佳抬眼,不算太熟悉的宿舍里逆光站了个男生。
“你拿的?”苏樾问许清佳。
“不是我我没有!”许清佳着急否认。
收银员看不下去了,说:“嘿,都是成年人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吧?”
“真不是——”许清佳欲辩无词,求救地望向苏越。
后面还排了队伍,刚才那个插队的小男孩也在。苏樾环视一圈,拿手机结了账,拎起袋子,“算了,先出去。”
他们走出超市,许清佳仍在解释:“不是我拿的。”
“嗯,我知道。”苏樾讲。
“你知道?”
他们站在电线杆后,苏樾个高,一眼看见超市门口出来的小男孩。
“喂。”
小男孩抱着瓶汽水,听见苏樾喊他立刻拔腿就跑。但怎么可能跑得过苏樾,很快被他拎着衣领抓回来。
“放开我。”
“说吧,”苏樾将他压在电线杆上,“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小男孩瞪着他。
“不说是吧?行,我报警了啊。”他拿出手机佯装要打电话,许清佳也吓一跳,以为他认真的。
“……我说我说。”小男孩终于知道害怕,刚才的气势不见,声音细若蚊蝇,“是我。”
苏樾哼笑一声,“行啊,小小年纪就干坏事,还是送警察局去吧。”
小男孩被他吓得快哭了,在苏樾手里挣扎。许清佳总算明白前因后果,在旁边轻声开口:“算了吧。”
“小孩子不教育怎么行。”
苏樾这么说着,但手上到底收了些力道,被小男孩一挣脱跑了。
许清佳怕苏樾追上去,扯了扯他的胳膊,“小孩子不懂事,算了。”
苏樾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又看她,“刚才不尴尬啊?”
许清佳松开手,小声回答:“反正也结完账了。”
“这种小孩不教育不行,就是欠练。”
“他家里会教育的吧,我们就别管啦。”
“哼,这不就是家里没教好吗。”苏樾轻轻松松拎着那一大袋东西往回走,“在外面,可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心软。”
走回他家楼下,许清佳说她不上去了,直接回家。苏樾没说什么,也没有再见。
他透过家里窗户,看见许清佳的背影消失在破败的小路口。回头,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调料菜品丢进厨房,至于那两盒避孕套——他翻看两眼,最后塞进了柜子里。
也是头一次买,原来这玩意这么贵,竟然还有保质期。
他转身,忽地,沙发角落的一小团布料让他驻足。
许清佳回到家,把带回来的脏裤子丢进洗衣机。洗衣机的滚轮转动,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打电话给苏樾,问他:“苏樾。”
“嗯,到家了?”
“到了。想问问你,我……我的袜子是不是落在你家了?”
“袜子?没看见。”
“啊,那可能在路上丢了吧。”
“也许。”
“那……等我把裤子洗干净了再还给你。”许清佳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苏樾的视线掠过阳台上那双洗干净的小兔拖鞋,在它边上,分明挂着一双刚洗净的纯白色的短袜。
苏樾语调懒散:“请我吃饭?你自己做啊。”
“我不会做饭,但我可以请你到外面吃,我知道几家味道还不错的餐厅。”
“行,随便。”
许清佳将请客的时间定在回宁州的前一天。她和苏樾约定好,中午在学校西门见面,她要先回寝室拿些东西带回宁州。
和许清佳同寝的学姐叫陈耳,作息规律,人也勤奋,早上还会早起练早功。所以许清佳就没有给她发消息告知,谁知到了宿舍门口,隔着一扇铁门听见里面的动静,她拿钥匙的手猛地一僵。
——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耳边断续传来学姐轻轻柔柔的尖叫喘息,还有男生低沉沙哑地喊学姐,才明白里面在做什么。
许清佳红了脸,赶紧离开。
直到在食堂吃完早饭,她的脸还是热的。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一个多小时,她给陈耳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回宿舍拿东西,没带钥匙,问她在不在宿舍。
陈耳说在,她现在就可以过去。
那应该是完事了。许清佳松口气。
再回到宿舍,长舒口气,敲门。
“学姐。”
铁门从里打开,露出张清丽的美人脸。
“来啦?”陈耳散着头发,脸庞素净,除却颧骨上浅淡的绯色。看来今天没去舞房做早功。
“嗯,我们放假了,我回来拿东西。”
“快进来吧。唔,我男朋友也在宿舍,你这几天不在宿舍住,我就没告诉你。”
“好,没关系的。”
许清佳抬眼,不算太熟悉的宿舍里逆光站了个男生。
个子高挑,从阳台溜进来的晨光像镀在他身上。
“清佳?”
她在震惊中听见那人说。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青梅竹马的朦胧情感、少年时期小心翼翼的暗恋、追着光一样追逐他来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然后有一天,一个声音告诉她:
“该停下了。”
该停下了,许清佳。
许清佳眨眨眼,忍着想落泪的冲动,可还是张不开口。
陈耳靠在书桌旁,拨了拨肩上黑亮的长发,“你们认识?”
叶行远明朗一笑,“认识啊,还熟悉得不行。”他转向陈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老家有个学跳舞的妹妹。”
许清佳眼睫一颤。
叶行远仍在说着:“之前就听我妈说你考来了荞大,但我出国交换了,没能在你开学的时候来接你,真没想到,”他又看了陈耳一眼,“你分到了我女朋友宿舍,早知道我当初就多问问。”
是啊。许清佳自己也没想到。
那个称呼和他看向陈耳时眼里的爱意让她心里泛起酸涩的海潮。
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因为在大家眼里,她总是文静寡言的。
陈耳说:“原来是这样。清佳你是要回宁州了吗?既然都认识,回去前不如一起吃个饭。”
叶行远也附和:“对,清佳,一起吃饭吧,这么久没见。”
许清佳撑着笑:“……不用了,我约了人,他还在楼下等我。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等学姐你来宁州,让行远哥带你来玩。”
一句话说得语序混乱,许清佳怕自己再不离开就要难以收场。她匆匆拿了东西,说了再见后,狼狈地逃开这个似乎还残留着情侣温存气味的宿舍。
一出门,强撑的镇定马上垮掉。她跑到尽头没有人的水房,胸口剧烈起伏,像被匕首从中剖开,血肉里流出的是她这些年隐秘的爱恋。
她喜欢叶行远很多年了,长大后的一切行动轨迹都在努力与他叠合,可还是没能赶上他。
差一点,差一段时间,差一个年级。
她想起在门口听见的那声“学姐。”原来清清朗朗的叶行远,也会那样情动缱绻地喊着另一个女生。
会有点嫉妒,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般配。
许清佳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她在水房待了很久,久到苏樾打电话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表现出正常的语气。
“许清佳,我到了。”
“苏樾。”许清佳蹲在墙角,边上的洗衣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我们……能不能换个时间。我现在……有些事情。”
她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苏樾却仍然听出了颤音。
通话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行,你有空再告诉我。”
“好,对不起。”
“没事。”听起来并不在乎。
西门有座相思桥,白色外漆,远看像轮弯月。
苏樾站在桥上。
桥的对面,就是荞大的室内戏剧舞台,许清佳经常去那里排演。
刚开学的时候,苏樾来荞大上课,在这里见过许清佳。
她喜欢来这里看风景,那时候天暖,湖上偶尔会浮过两只野鸭。
如果没有之前酒吧的意外,许清佳大概永远不会认识他。
苏樾不知道她短短一个上午能遇到什么事,本来下午朋友约他打篮球,也因为和许清佳吃饭的约定推了。现在去,倒是刚好,但心里总揣这件事,在球场上精神也恹恹的。
“没吃饭啊,下午就没见你进几个球。”
中场休息的时候,朋友传来一个篮球,正好打在苏樾腿上。苏樾骂了他一句,低头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泥印,忽地一顿,走到场外掏出手机。
等了半分钟,电话才被接起。
“许清佳。”
“喂?苏樾吗?”许清佳没看来电显示,刚从情绪剧烈起伏后的睡眠中醒来,声音略哑,含含糊糊的。
“你在睡觉?事情办完了?”
一说又提起许清佳的伤心事。
她缩在被子里,窗帘紧闭,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色,屋内暗沉沉一片。
“嗯,差不多吧。”
苏樾问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裤子?明天不是要回去了吗?”
许清佳差点忘了,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想了想,“不然晚上我拿给你吧。你晚上有空吗?”
“晚上我要去酒吧上班。”
“……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行。你到了打我电话。”
打完球回到出租屋,苏樾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随便做了两样菜匆匆吃点就往酒吧赶。许清佳大概是在九点多过来的,苏樾把她领到后台,她带来的衣服随手丢进储物柜里。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他垂眼,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其实刚才见了面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红肿的眼睛。
许清佳低下头,“没什么。”
苏樾沉默两秒,没有追问。
“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
“要不要等我下班一起吃个夜宵?”
“今天可能不……”
“许清佳,”苏樾打断她,“是你说要请我吃饭,放别人鸽子可不是好习惯。”
他眉眼淡淡的,没有愠怒的姿态,却能感觉到话语里的质问。
许清佳一时哑了语。
片刻,她点点头,“那……好吧。”
苏樾想让许清佳到门口的麦当劳去吃点东西,两个人走出后台,乐声渐响,许清佳看见舞池里晃动的灯影人群。就这一瞬间,身体里长久以来的教育束缚突然松断,她竟然有些羡慕这样的放纵。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是快乐的吧?她迫切想靠一些物质排解心里的酸痛。
她转头对苏樾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吧,你们酒吧现在还有位置吗?”
苏樾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拧起眉,“这里很吵。”
“苏樾,”许清佳说,“我……想在这里玩一玩。”
她难得有这么执着的时候。
苏樾找了个靠里的吧台座位,买了牛奶和点心,让许清佳垫肚子。又把吧台后熟识的调酒师叫到一旁,请他多照顾一下坐在角落的女生。
但依旧不放心,他今晚负责另一块区域,却频频往这边看。后面索性向领班请了早退的假,回到吧台,看见许清佳自己点了酒。
她酒量一般,也会自我控制,今晚不知缘故,一连喝了好几杯。
“许清佳。”
苏樾站她身旁,语气很沉了。
许清佳转头,还能朝他微笑,“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走不走?”
“一起喝点吧,”出乎意料的,许清佳说,“你们这里的酒……还挺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