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寒稳住身形后,转头朝着里面的餐桌走去。边走边说:“谁四十了?我们都三十八。”说完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手里的花卷。而沈母看着走进来的二人,对着谢晓说:“晓晓再吃点吧,我今天早上刚蒸的花卷。”谢晓笑着说:“我小婶也是,弄了一大桌子,我都吃撑了,就不吃了。”话音刚落只见鲁一自己拿来一张椅子,拿起一个花卷就开始吃。沈母瞥了一眼鲁一,随即挖苦道:“鲁一,这是跟洋鬼子学的,脸皮这么厚啊?”鲁一边吃边说:“脸皮哪有花卷重要啊!”随后又对谢晓说:“阿姨做的花卷那是一绝,你不吃绝对是你的损失。”
滨江畔上的小镇,清晨来的似乎晚了一些。远离了燕都的喧嚣与匆忙,在鸟儿的鸣叫和吱呀呀的开门声中缓缓地展开了…
谢晓一人迎着金灿灿的晨光走在街上,她看不到怕错过早班车,跑着过马路,还不忘向着往来的车辆抱歉的挥手的人们。她听不到怕迟到,而不断催促早点铺老板的埋怨声。她感受不到自己那颗一直在奔跑的心…
小城的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了。有的只是大爷清喉咙的咳嗽声,有的只是三三两两走向江畔公园晨练的身影,和与熟识的人的简单而朴实的问候。谢晓也在其中,不同的是,她的身边不再有可以说话的人…
身边跑过一个十二三岁,扎着马尾穿着校服带着耳机的女孩儿。谢晓在想她会不会也是被家人催促早起锻炼的孩子,亦或是被家人埋怨只有跑步积极的呢?谢晓就这样,边走边想就到了江边…
看着忙碌于各种锻炼的人们,谢晓却选择一个人走下台阶,坐在了离水更近的那一节上,只要稍稍伸伸腿,就可以拨弄滨江水。江水流经小城的地段平坦,给人一种好似不会流动一样的感觉。但江水知道,它们一直在路上,从未停歇…
谢晓此刻双手抱膝,下巴垫在了曲起的膝盖上,两眼望着远方的水面,眼神里充满了埋怨。这么安静的水,为何可以带走她想要留住的时光呢?还是说只要她尽快赶到下游,就可以再次遇见呢…
她的眼泪也跟这清晨一样,无声无息地来了,没有任何哽咽的声音,就这样静悄悄地来了。像是一种肃穆的告别,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呐喊。一句始终没有被她理解的话,突然浮现在谢晓的脑海:无色是至色,静默是绝响。
如今,她不再是整天被叮咛的少女,也不再是在嘈杂世界里奔忙的打工人,她也不是谁的老婆和妈妈,她是谢晓。她是一个三十八岁了,还没来得及跟父亲告别的女人。她更是那个即将远离母亲,去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远方的女人。
她终究还是那个满腹疑问,却无处问询的女人。因为她不再十八,而是三十八…
成长如江水一般,每时每刻都在向前。奇怪的是人们,总会在某个时刻才发现它们。有的人是在新年钟声敲响时,感知到时光流逝。有的人是在吹生日蜡烛时,觉察到成长的到来。谢晓是在三十八岁才发现,原来人,生而孤独。原来爱,是场离别。
就在这个时候,谢晓手里攥着的手机嘀嘀地响两声。原来是鲁一告诉她会先去接她,让后再一同去接沈冰寒。于是,她起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在路过汽车站的时候,谢晓看到一家小笼包店铺已经在营业,于是带了早饭回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谢小婶正在给谢母倒一杯刚磨好的豆浆,谢小叔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而堂弟谢天却看着自己笑着说:“姐,你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谢晓心里一暖,放下包子,对谢天说:“嗯,我先去洗一下手。”温暖的早餐时光后,谢家人便一同送走了谢晓。
鲁一的表哥开着车,来到了沈冰寒家门口。谢晓自然地下了车,刚走两步就听见副驾驶的门开了,随即鲁一的声音传来:“等会儿我,一起进去。”谢晓歪着头笑看鲁一,并且朝着门口地方向摆了摆头,示意他走前面。于是鲁一三步并两步,来到了门口。
由于是杂货店的关系,夏天的时候沈家的门总是敞着的,只有防蚊蝇的一个棉纱帘挂在门上。鲁一上前掀开门帘就往里走,与闻声跑出来的沈冰寒撞了个满怀。只见女人,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花卷,一手攥着筷子,一张素着的白净的脸上有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珠转来转去地盯着鲁一。鲁一立马一手扶住快要摔倒的女人,却被沈母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目光的纠缠——“整天这么毛毛躁躁的,哪像个四十岁的人。”
沈冰寒稳住身形后,转头朝着里面的餐桌走去。边走边说:“谁四十了?我们都三十八。”说完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手里的花卷。而沈母看着走进来的二人,对着谢晓说:“晓晓再吃点吧,我今天早上刚蒸的花卷。”谢晓笑着说:“我小婶也是,弄了一大桌子,我都吃撑了,就不吃了。”话音刚落只见鲁一自己拿来一张椅子,拿起一个花卷就开始吃。
沈母瞥了一眼鲁一,随即挖苦道:“鲁一,这是跟洋鬼子学的,脸皮这么厚啊?”鲁一边吃边说:“脸皮哪有花卷重要啊!”随后又对谢晓说:“阿姨做的花卷那是一绝,你不吃绝对是你的损失。”
沈母听完又说道:“多年不见,真是出息了。这洋tຊ鬼子还教拍马屁呀?”话音刚落,就看鲁一急忙从沈冰寒手里抢过来一碗粥,不管不顾地喝了下去。然后还用手揉了揉胸口说:“吃的太急,噎到了。”沈母看后更生气地说:“鲁一我跟你说,别再这儿跟我没脸没皮地死缠烂打,没有用。你们的事儿,我是不会同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沈冰寒默默地递了张纸巾给鲁一。沈母直接翻了个白眼,还说了女儿一句:“你也是越来越能耐了…”起身朝着冰箱走去,又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着腌菜的袋子。
鲁一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就拿起沈冰寒的行李箱和包;谢晓抱着腌菜袋子;沈冰寒则拿着手机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落下东西。随即三人出门上了车,沈母坐在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没有出门。回到车上,谢晓就问鲁一说:“你现在真是啥招儿都用上了,还真打算这么不要脸地死缠拉打下去?”
只见鲁一说:“脸皮哪有我丈母娘重要啊!”说完还美滋滋地说:“阿姨一早就知道我要来,特意做的花卷,跟冰儿相比我更爱吃花卷。还有,你看看腌菜肯定有我一罐酸黄瓜。”沈冰寒不信,直接打开腌菜袋,果不其然:一罐酸黄瓜,一罐小丁菇,还有一罐是小土豆。无疑土豆是谢晓的,小丁菇是自己的,那酸黄瓜自然是鲁一的。
沈冰寒和谢晓互看了一下,又听黎昂说:“我丈母娘还是很疼我的…”话音刚落,左肩就挨了沈冰寒一拳,还警告他:“少臭美了,别胡说八道惹我妈生气。”
三人落地燕都机场,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刚出闸机,谢晓就看到等在闸口黎昂。沈冰寒也挺惊讶地问黎昂:“Leo今天下班够早的呀?”黎昂做出痛快的表情回答道:“替你去一趟金海,把紫荆跨境的合同给签了。早你们一个小时到,所以就让司机先下班了”
鲁一右手里提着沈冰寒的包和行李箱也把腌菜带放在行李箱上,左手直接走过去勾着黎昂的肩膀边走边说:“兄弟辛苦了,下回给我家冰儿派点好活儿,不用出差的那种。”黎昂听完,嫌弃地甩开了他打在肩膀上的手。反而停下来朝谢晓走去,并接过了谢晓手里包。其实,谢晓的包没多重,毕竟许祖清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提前带走了。
只听黎昂对鲁一说:“像你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别说是我兄弟。”四人来到停车场,黎昂直接把车钥匙扔给鲁一说:“我可不是你家长工,一会儿替她出差,一会儿给你打工的。”鲁一接到钥匙说:“我来开,我来给黎总服务。”说完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启动了车子,记好安全带。转头又对谢晓说:“晓晓,把你家位置推给我,我设一下导航。”没等谢晓说话,沈冰寒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说:“按这个走。”鲁一很自然地把手机接过去,放在中控区。
只有黎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谢晓则习以为常地刷着自己的手机。很显然黎昂是被他们之间的默契所惊到了。毕竟,见惯了事物的多变性,而这不变的默契是他第一次见。而谢晓曾经以为自己也拥有这不变的默契。如今看来,她终于明白:相似和全等是有大小上的区别的。黎昂转过快要留下口水的头,看向前方口里念念有词地说:“合着你心里住着这条蛔虫,难怪十几年都不近女色。”
原本平常无奇的常规操作,被黎昂这么一说,两位当事人也不免有些尴尬。尽管鲁一坚定地认为,他们从未分手过,但十四五年的离开是客观存在的。原本各自都以为失去了的东西,居然像刻进骨髓了一般存在着。好比惯性一样,尽管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这么形影相随地与人合为一体,时不时地就可以感受到。
等车子开到了谢晓家楼下,正好遇见放学回家的许未晞。小姑娘一早看到妈妈下车了,但当目光落在了副驾驶上,便跟着同学继续向前走着假装没有看到。原来有些关系,看似风雨飘摇的,实则坚如磐石。而理应亲密无间的,实则如空心竹。那些历久弥新的,让人沉醉。那些渐行渐远的,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