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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关淼选完灯具,段小北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五点,抱歉地说:“关淼姐,我晚上还约了人,得先走了。如果还有要买的,下次我再陪你来?”
关淼忙说:“我也约了人该走了,你快去,别耽误了,今天真的太感谢了。”
段小北笑笑:“没事儿,正巧遇上么。”
告别关淼,段小北匆匆打了辆车往南城赶。上次被关皓放鸽子,林知莜不甘心,在发小群里不依不饶的,关皓说不过,只得答应再请大家好好聚一次。
段小北到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聚齐,清白的潮汕锅底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大大小小的碟子盛着各类红白相间的鲜切牛肉,将宽大的桌面挤得满满当当。
林知莜坐在关皓身边,不满地噘起嘴:“你们男的行不行啊,不是放鸽子就是迟到,能不能有个靠谱的?”
“欸欸欸?”陈子航立马抗议了,“攻击范围有点儿大啊,凭啥我一个次次守信的人要给他俩陪葬?”
“得了吧,还不是因为哪次都不用你买单?”关皓笑着将擦了手的湿巾揉成一团扔向他。
段小北笑笑坐了下来,将双肩包放到一旁:“不好意思,陪客户,所以才晚了点。”
“行啦,原谅你了,我们点了不少,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林知莜将菜单推给他。
林知莜依然噘着嘴,段小北却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她的眼睛发着光,脸蛋儿也红扑扑的,跟上次那灰心样儿截然不同。
“不用了。”段小北将菜单推了回去,“这一桌子就已经够吃了。”
林知莜也不客气,将菜单甩到一旁,嚷嚷:“那就开始吧,饿死啦,先涮吊龙,我最爱吊龙!”
两盘色泽红润、美得像大理石花纹般的吊龙正放在关皓旁边。关皓抄起漏勺架在锅上,将一盘吊龙全下了去,又拿起筷子轻轻搅动。不过十秒,肉色泛白,关皓顺手夹起几片放进林知莜的碗里,示意段小北和陈子航赶紧夹。
陈子航瞟了一眼林知莜满足的表情,取笑道:“上次小北请吃烤鱼,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怎么,皓哥请的饭特别甜啊?”
被戳穿心思,林知莜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我开心是因为我爱吃涮肉!”
“这倒是。”陈子航点了点头,“你小时候也没少骗皓哥请你吃涮肉。”
“说得跟你们没吃似的。”林知莜反驳。
陈子航嘿嘿一笑,将肉裹上麻酱塞进嘴里,回忆起来:“记不记得小时候,皓哥第一次请我们去胡同口那家南门涮肉?那老板,嘿,真不地道,一边让我们等着,一边通知家长快来。我正眼巴巴等上锅呢,下一秒就看到王姨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揪起皓哥的耳朵就骂——谁给你的胆儿带他们来涮锅?啊?烫伤了怎么办!还有你小子从哪儿偷的钱?”
关皓闻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仨非得缠着我要进去?要不然我好不容易从我爸皮夹子里拿的那两张票子能被发现吗?”
段小北立马撇清关系,指了指另外两人:“主要是他俩,我可没缠,只是跟随而已。”
陈子航嗤道:“得了吧你,最贼的就是你这种跟随者,坏事你没份,好处你可没少占。”
那天王姨把关皓训了以后,坐下来好好请四人吃了顿涮肉,其他人是吃美了,关皓回去却没躲过那顿打,第二天屁股都没法儿落座。
一盘吊龙被消灭干净,关皓又拿起一盘五花趾下锅,就着童年往事,还没四十分钟,台面上的肉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关皓将剩下的蔬菜涮进锅里,笑道:“不瞒你们说,现在每次吃涮肉,我都能想起我妈给我的那顿暴,那给我打的,真够呛!”
林知莜听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在她的回忆里,她好像就是跟在关皓屁股后头转悠着转悠着,不知怎么的就长大了。
那会儿,她爸妈一个是导游,一个在故宫上班,周末和节假日反倒是他们最忙的时候。陈子航爸妈是外科大夫,医院一个电话,两人就得颠了,根本顾不上自己儿子。至于段小北……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没什么人管他。
胡同里邻里关系密切,小孩们没有不蹿来蹿去的,吃饭都得挨个门儿喊,看看都挤在谁家。谁有个难事急事,大人之间也没有不来帮忙的。久而久之,王姨就习惯了这三小只来家里蹭饭,用她的话说,不就是添三双碗筷的事儿吗?
只是她这份热情,倒是害苦了关皓。那时林知莜他们才刚上小学,关皓已经初中了,平时放学就不说了,一到周末,睁眼就是这三个小家伙在家里叽叽喳喳,想躲都躲不了。
王姨老训他:“你是哥哥,对弟弟妹妹要有点儿耐心,多带他们玩玩儿。”
这可给关皓憋够呛,他只想跟同龄的朋友们去踢球,跟这三个小豆包有什么好玩儿的?但迫于老妈的淫威,和这三豆包的黏人程度,关皓在逃不过的时候,只能充当起哥哥的角色。
那顿暴,就是源于林知莜突然馋虫爬肚肠,路过涮肉店时,非缠着要进去。关皓昨晚刚从老爸的皮夹子里顺了两张红票子,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也没犹豫,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们进去了,却忘了涮肉店的老板娘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一点动作,哪儿逃得出她的眼睛?
“现在用不着偷钱了,你是不是得多请我们吃饭?”林知莜笑嘻嘻地说。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知莜抓到漏洞,趁机挖苦道:“答应得爽快什么用?又见不到你人,每次说好一起吃饭,你都事到临头来不了。”
“那我不是忙吗?”关皓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想出了个点子,“这样,你以后想吃什么,随时跟哥说,哥给你发红包,你想吃哪家吃哪家。”
没想到林知莜闻言却急了,刚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我说的是吃饭的事儿吗?”
陈子航见状立马跟上:“我们知莜是想多见你几面,皓哥你别不解风情啊。”
“风情?”关皓转过头打量了林知莜一眼,“小屁孩儿风什么情。”
“滚。”林知莜微微涨红了脸,“我都 23 了!”
“哦,是吗?总觉得你们都还念高中呢。”
“屁,我都工作一年多了。”林知莜不满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餐桌上蔓延开来,段小北低着头不说话,陈子航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又冲了上去:“你想要我们皓哥哪种关心啊?”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现在陈子航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可关皓似乎并没察觉,低头看了眼微信,抱歉道:“刚说忙呢,这不,又来事儿了。我先走一步啊,账已经结过了,你们慢慢吃。”
关皓说完转身拿了外套就想走,林知莜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他,大大的眼睛泛起一圈红:“你不许走!”
周游定的地儿离“年轮”不远,和曾虹告别后,姜来一边往那儿赶,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她说的话。她隐约觉得曾虹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居然说出转让店铺这种话,完全不是她的作风。疫情三年都熬过来了,新品牌又筹备了这么久,这突然的是唱哪出?
姜来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见到了站在店门口傻呆呆等待的关淼。
“怎么不先进去?”姜来赶忙往前走了两步。
“还是等你一起吧。”关淼吐了吐舌头,“不然我怕有点尴尬。”
想起自己那群不靠谱的发小,姜来噗嗤一笑,关淼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周游组这个局虽是出于好意,但姜来在转达时还是有些犹豫,怕关淼在这阶段并不想参加这么热闹的聚会。谁想关淼一口就答应了,还说好久没见他们,一起聚聚挺好。姜来收到这条回信时微微一愣,但转念就明白了关淼的心思。
姜来没有猜错,一向不热衷社交的关淼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姜来心里的愤怒和悲伤不比她少,两人坐一起,少不得又要抱头痛哭一番,有那群没心没肺的发小在旁边插科打诨、热热闹闹着挺好。
可走到门口,她又胆怯了,想起“二五六七”凑齐了的架势,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这份热闹。
事实证明,关淼多么有先见之明。
周游选的这家重庆火锅,主打一个热辣滚烫。怀旧风的装修,以红色为主基调,搭配黄色,梁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复古墙砖上贴着各种怀旧挂画和标语,让人一进去就忍不住想唱“过新年,过个中国年”。
过道并不算宽敞,一锅红油挨着一锅红油翻滚,这厢有身着华丽戏服的演员表演变脸,那厢又有技艺精湛的师傅翩翩起舞地飞拉面,简直不知是该吃还是该看。
热闹嘈杂的气氛极具侵略性,麻辣辛香味儿直冲天灵盖,钻到脑袋里叫嚣:什么粤菜闽菜,什么日料韩餐,来这儿都得给老子跪下!
什么香奈儿 5 号,什么爱马仕大地,进了这门儿,你就是重庆火锅味儿哒!
姜来牵着关淼穿梭过热闹嘈杂的大堂,心里已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刹那,还是依然被周游的“创造力”震惊了——圆桌后的复古红砖墙面,被贴了副更加红艳的对联:上联道:辞旧迎新,下任一定更好。
下联书:开怀畅饮,去他妈的烦恼。
横批:失恋算个屁。
一见她们进来,四个大男人立马起身,清了清嗓子,居然连唱带跳起来:
“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失恋快乐,下一任更精彩!”
姜来哭笑不得:“你们有病吧?”
周游却一本正经地制止道:“你别打岔,还没结束呢。”
周游使了个眼色,老二尹路、老五杨硕、老六刘宇立马意会,一同绷直了身子,面露微笑,换上一副不伦不类的美声腔调:
“北京欢迎你,为你抹去泪滴,忘掉灰暗过去又充满朝气。
北京欢迎你,在太阳下分享呼吸,在新天地找回自己。”
唱罢,四人鼓起掌来,周游笑着从背后拿出藏好的礼花,煞有介事地冲着关淼“嘭”地一下:“淼淼,好久不见,欢迎你来北京啊!”
姜来和关淼双双被这阵仗震慑住,姜来先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你们还能再傻逼一点吗?”
关淼却早已在漫天的纸烟花下感动得泪光闪闪,激动得连声音都哽咽起来:“谢谢。”
姜来的发小们好可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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