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姜楠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但是没有理,而是接着上手要扯衣服。
万俟昕再一次满脸通红:“我,我自己来。”
姜楠往后一退:“来,你来。”
万俟昕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根本脱不了衣服,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把两只手都弄断了,可是不弄断手他又逃不出来。
他抬头对上姜楠戏谑的眼睛,抿了一下唇:“其实不洗也可以。”反正他也不怎么洗澡,脏习惯了。
姜楠脸一沉:“那不行,你看看你伤成什么样子了,不洗干净怎么治伤,不洗这个样子就算是上了药,你也会溃脓发烧而死。”
她也不知道万俟昕多久没洗澡了,反正他现在很脏,除了血污,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脏都结疤了,浑身一股难闻的血腥和酸臭味。
万俟昕虽然不懂医,但是他也明白,伤口不清理干净是活不成的,以前军营里的伤兵,明明伤的不重,却最后伤口溃烂而死。
其实现在他就有些发烧,头昏昏沉沉的。
姜楠两手一摊:“随你的便,想不想活看你自己,我明确的告诉你,就你这一身的伤再不治,活不过今天晚上,你要是不愿意治,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山里去,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家,太晦气,我要的是夫君,不是死尸,就算是要死的夫君也得上了户籍再死。“
这话说的虽然无情,但是万俟昕知道,要不是有条件,姜楠是真的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救他这么一个快死的人。
沉默片刻,他视死如归的把手一摊:“那你来吧。”
姜楠看他紧闭双眼颤抖着睫毛一副英勇就义献身的样子切了一声:“别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你那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身子有什么可看的,当谁没见过似的,再说你这已经快成布条的衣服能遮住什么。”
嘴上说着,手上她也没闲着,刺啦刺啦几声,原本就挂在万俟昕身上的布条悉数落在了地上,地上一地的碎布。
然后万俟昕的脑子停留在姜楠说:“当谁没见过”这句话上,姜楠看都没看就抱着他放进了浴桶里。
万俟昕觉得姜楠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她见过别的男人的身子,再低头一看自己骨瘦如柴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 他竟然有些委屈,你看过别的男人的身子?你嫌弃我是骨头架子?
姜楠可没功夫想他在想什么。
她从衣柜里掏出一个木箱子,这是她外公留给她的医药箱。
打开药箱,她从里面掏出一个裹着的皮布包,打开皮布包,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排各种大小和形状的刀具。
这些刀具都是姜楠外公用来治外伤或者刮骨疗伤用的,每一把刀都很锋利,看的出来主人把它们保护的很好。
这些刀具是姜楠外公的宝贝,是他耗尽一生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姜楠很珍惜,她的医术尽得外公真传,她外公虽然不是什么名医大家,但是做铃医那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过很多的病例,实践经验非常的丰富。
倒入浴桶里的汤药加了镇痛消炎麻醉的药材,姜楠稍等了片刻,觉得万俟昕的疼痛感减轻了,才用布巾给他擦洗。
她洗的很认真,完全没有害羞或者别的心思,完全就是医生看病患的心态,深褐色的汤药水也看不见水里的景象。
擦拭过程中,姜楠也并没有碰触他的隐私部位,她发现万俟昕的伤除了手腕和脚腕基本都是新伤,不严重,大多都是擦伤,最严重的就是胳膊和膝盖的关节处的伤口,不知道他爬了多久,已经磨掉了肉,可以看的见骨头了。
屋里光线昏暗,姜楠点了蜡烛,细细的把万俟昕伤口里的沙石碎草都清理了出来。
万俟昕发现自己自从进了浴桶以后身上的疼痛就在慢慢减轻,虽然现在姜楠在翻他的肉,他也没有感觉多疼。
他安静的看着认真清理伤口的姜楠,这个姑娘长的很健康,微圆的鹅蛋脸微黑的肌肤因为热气的蒸腾泛着红晕,一双圆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格外的健康有活力,和万俟昕这种半死不活,形容枯槁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能就是这种健康旺盛的生命力吸引了他,让他开口向这个陌生的姑娘求助,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准的,这真是一个好姑娘。
姜楠费了好久的时间才把万俟昕伤口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还把他手腕脚腕的脓血挤了出来,烂肉剔除,她发现手腕和脚腕的伤是旧伤,应该是长期被捆绑磨烂的,但是折断的骨头是新伤,最近两天折断的,骨头还没有长住,这比她想象的要好,新的断骨总比陈年旧伤要好接。
姜楠没有问万俟昕之前经历了什么,又是被什么人囚禁的,这个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把辛酸史,她要做的就是救活他,然后去官府登记,让他做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从而躲避过朝廷的催婚,其他的跟她没有关系,她不关心。
都清理干净后,她又让春桃她们换了两遍水,才把万俟昕洗干净。
水里有消炎镇痛的药,也有利于伤口的恢复,洗干净后姜楠才发现万俟昕很白,是那种不正常的惨白,替他接骨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之前你待的地方见不到太阳吗?”
万俟昕默默的点头。
姜楠好奇:“林千院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万俟昕:“有,地下。”
姜楠惊讶:“林千院有地下暗室?”
林千院她去过几次,里面不算很大,有佛堂、观音堂还有林氏祠堂和一座孤坟。
万俟昕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在林氏祠堂下面。”
他想起了这么多年被关在林千院地下的生活和他逃出来的经过。
林千院严tຊ格上来说不是一个供人祭拜上香的寺庙,它是一座守坟寺庙。
他们这个地方处在虞山山脉中,群山缭绕,地势复杂,但是据说风水很好,在前前朝的时候,有一个世家大族林氏,当时他们族长感觉到朝廷渐渐显示了颓势,乱象横生,害怕家族出事,就四处选择可以给家族避祸的地方,那位族长懂点风水,最终选择了这里有个叫清溪村的地方落户。
清溪村是一处地势低洼平坦的地方 ,被两处山峰围绕在中间,一处山峰像弦月,称为月峰,一处像太阳,称为日峰,被日月峰环抱在中间的地方非常像砚台,有一条清溪河从月峰前流过,林氏一族就在河东岸落户了。
林氏一族落户这里以后,家族兴旺,人才辈出,渐渐发展成了汇州的名门望族。
没几年他们的族长就死了,族人给他在月峰的山坳处建了一座坟,背靠月峰,俯瞰清溪,风水很好。
后来前前朝灭亡,林家安然度过,家族觉得都是族长之功,就想建一座寺庙,一来祖坟时刻有人看守修葺;二来,寺内诵经不断,香火缭绕,也等于为祖先烘托阴德。
前前朝佛教很兴盛,很多大家族都盖有守祖坟的寺庙,称为坟寺。
林千院就是这么落成的,当时的坟没有在林千院里面,而是在后山上,后来清溪河发过一次洪水,林千院后迁才把坟也收在了寺里。
前前朝,包括前朝林家都出过不少的大官,所以林千院的和尚日日念经,都有好好守坟。
可是到了铭朝,不知道什么原因,林家不仅仕途落末,没有什么做官的,甚至读书人都不多了,不少人从商了。
后来百姓到林千院上香的越来越多了,它慢慢从一座林氏守墓禅院,变成了面向公众的名刹。
恰好当今皇上还十分的厌佛,讨厌他们不事生产,还逃避税收,取缔合并了不少的寺庙,严格限制出家的人数,但是刚建国,户籍不详细,不少男子为了逃避兵役和税收偷偷出家躲进庙里,庙里也为了某种利益,接收了不少的流民。
所以现在的林千院不再热衷于礼佛,更不愿意成为林家的家庙,这十几年为了和林家划清界限闹了不少矛盾,还打了不少的官司,最近甚至到了聚众斗殴打伤人命的事情,甚至林家祖先的坟也被挖坟掘墓推平了。
那个暗室挖在坟墓旁边,后来上面盖了祠堂,就把暗室压住了,里面原来是藏林家的藏书的,林家经历三朝,藏书非常的丰富。
万俟昕就是在寺庙挖坟的时候挖塌地下暗室的时候自己折断了手脚,从绑着手脚的铁链中挣脱出来,趁乱爬出了林千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