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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古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老人闭上眼睛,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剑身,好像是在品味,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老人的举动,谢克更是死死的盯着古剑,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思索的神色。
  半晌,老人方才睁开眼睛,随手将古剑递给身边一个中年白人,“你们都看看吧,看看能不能看出来点什么。”
  说罢,他也不理围拢过去的众人,转头对着陈非笑道:
  “年轻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一把古剑呢?”
  陈非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我擦,你这个问题让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我根本就没认出来,是珠光宝气诀告诉我的?麻蛋……”
  “咳咳,是这样的教授,我本来也没认出来这是柄古剑,可是正好有个拍卖公司的鉴定师朋友说这有可能是一柄古剑,所以我就想……”
  “呵呵,年轻人啊……”
  老人轻轻笑了两声,脸上流露出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
  “等等吧,等他们都看完再说。”
  古剑在实验室众人手中无声的传递着,终于,所有人都看完了,古剑又被递还到了陈非手中。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谢克。
  你自己的学生,你自己搞定!
  谢克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轻轻的说了一句,“雍仲苯教?”
  看到老人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陈非,
  “陈,你知道雍仲苯教吗?”
  陈非点点头,“雍仲本教是(西)藏古象雄王朝的国教,它和后来传入的印度佛教融合后,逐步形成了现在的藏传佛教。”
  “雍仲苯教起源于大约4000年前,创始人是古象雄王子敦巴辛饶弥沃。据记载,他是释迦摩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
  “可以了。”谢克抬手打断了陈非的叙述,指着他手中的那把古剑说道:
  “这把剑很可能就是《象雄大藏经》中记载的雍仲苯教的那把圣剑!”
  “据说它最开始是辛饶弥沃的佩剑,辛饶弥沃成佛后,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把佩剑……”
  实验室里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琼斯的声音里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导师,据说那把圣剑拥有很神奇的魔力,唯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触碰,异教徒根本就看不到它……”
  “呵呵,琼,在宗教经典中,适当的夸大是可以理解的……在《象雄大藏经》中对圣剑有很详细的描述,这把剑上所有的细节都完全符合……”
  琼斯偷偷撇了撇嘴,心中暗暗腹诽,就是因为所有细节都符合,所以才更应该怀疑这是按照那上边的描述伪造的啊!
  可是马尔科姆教授和导师都下了判断,还让她怎么去质疑?刚刚能那样发问已经是极限了!
  陈非也惊疑的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神奇的鉴定方法呢,原来,依据竟然是跟某些文献描述的一模一样!
  大哥,青铜器的鉴定哪有这么简单的?
  瞬间,他就明白了当时那个华人老者为什么会和那个白人吵起来了。
  算了算了,反正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至于其他人,最好大家一起都来质疑,也省的有人惦记……
  “年轻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转让这把古剑?我可以给你一千万美元……”
  那个老人直接开价。
  陈非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别说是一千万了,一亿他也不卖!
  老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谢克则冲着陈非使了个眼色,陈非赶紧开溜。
  翌日。
  陈非刚刚起床,正准备去图书馆查查有关《象雄大藏经》的资料,电话忽然响了。
  “陈!那些翡翠原石找到买主了,我待会儿就去你那里拉走!”
  陈非不由大为好奇,西方人对翡翠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威尔这家伙居然这么大本事,前天随口提了一下,今天就给卖出去了?
  “买主是干什么的?在哪儿?”
  帮着威尔将原石一块块都搬到车里,坐上副驾驶,陈非决定跟过去看看,反正博物馆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一个华国人,在唐人街那边开了一家珠宝店。他让我把原石拉过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会全部都买下来!”
  果然最爱翡翠的还是华国人,最爱赌石的也是华国人!
  只是对于洛杉矶的唐人街,陈非却没什么太多的感受,他觉得那里挺冷清的。
  后来他也曾看到过一种观点,说冷清对于唐人街来说,或许并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因为这代表着“唐人”们能够更融洽的融入当地社会,才会纷纷离开唐人街,住进附近的社区。
  这也代表着“唐人”二代、三代们有能力离开唐人街,去往其他地方发展了。
  这虽是一家之言,但陈非觉得这个观点似乎也有些道理。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珠宝店,和老板打了个招呼,两人将原石卸到商店门口。
  老板是一个中年华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寸头方脸,眉间有很深的皱纹,就好像随时随地都紧锁着眉头一样。
  “小兄弟,你这批赌料表现可都不怎么样啊,就这也值得折腾到米国?”
  看到陈非也是华人,老板直接说华语,剩下威尔在旁边一脸懵逼。
  话说,来卖原石的不应该是我吗?
  “王老板,这不是我弄来的,是这位兄弟,是他仓库淘宝的收获。”
  仓库淘宝?能折腾这些原石的,又怎么可能随便就给扔了?
  虽然认为陈非的借口有够拙劣的,不过王成也懒得争辩,直接扭头问威尔道:
  “伙计,这个你想要卖多少钱?”
  威尔早就想好了价格,在陈非估价的基础上加一点,然后再慢慢往下降。
  “8千美元!”
  王成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论斤称,一公斤10美元。”
  威尔是知道这些原石大概重量的,这样算下来,价格最多也只有陈非之前估价的一半。
  作为一名仓库猎人,不能把淘到的好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就不能说是合格的好猎人。
  “7500美元!”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定格在4千美元成交,比陈非的估价低了一千美元。
  生意做成,王成笑着邀请陈非,
  “相逢不如偶遇,要不到店里参观一下,给提点意见?”
  “也行,提意见是不敢,涨涨见识倒是真的。”
  王成招呼店员把原石搬到仓库,自己则领着陈非走进店内。
  店面不是很大,差不多百来平米的样子。
  主营的也都是一些金银首饰,只有两个加起来四五米长的柜台里,才摆满了各种玉石和翡翠,看起来还都比较低档。
  “这边人不大认这个,这些主要针对本地的华人和一些游客。不过别担心,以后有什么好货尽可以联系我,我手上还是有些资源的,能走一些高档货色。”
  陈非接到邀请就知道他可能还会有些其他的想法。
  果然,这家伙根本就没信他之前说的那些,反而将他当成拿这些原石来探路的翡翠商人了!
  店里没什么好看的,简单的转了一圈之后,王成就邀请陈非去办公室小坐。
  陈非有些哭笑不得,正准备拒绝,店外忽然呼啦啦走进来了一大群人。
  打头的是一个年约六旬,脸颊瘦削的老者。
  陈非一看乐了,这世界就这么小吗?这人竟是周日在跳蚤市场上遇到的那个华人老者!
  当时他虽然急着离开,但出于礼貌,还是仔细看了名片的,正好这位的名字又比较好记,他一下就想了起来。
  任天行,一家拍卖公司的鉴定师。至于具体是哪家,这个就不记得了。
  任天行快步走进店内,目光扫过,忍不住也是眉头一挑,看样子缘分还不浅,就是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告诉他那柄青铜剑到底有些什么古怪。
  微一点头算是跟陈非打过招呼,任天行领着身后几人走到了王成身前。
  “王老板,有件东西我国内朋友看上了,想请你帮忙掌掌眼。”
  “哦?古瓷?”
  任天行点点头,侧身开始介绍身旁众人,“这位是通达集团的黄总,这位是刘总,贺总。这位是特雷伯克先生,这是他的顾问,周先生。”
  “黄总看上了特雷伯克先生的一件古瓷,我看了感觉没太大问题,但没老弟你托底,总觉得不太踏实……”
  “能让您老都不太踏实的,我怕我也看不好啊!”
  王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和几位客人问好,任天行则冲陈非招了招手,“陈小友,又见面了。”
  “任老您好。”
  陈非刚刚还想着赶紧走人,可当他听到双方提及古瓷的时候就迅速改变了主意,就赖在这儿,撵都不走!
  “任老,你们认识?”
  王成看到任天行竟然认识陈非,也不由得小吃了一惊。
  任天行简单将事情讲了一下,王成笑道:“看来小兄弟也是个高手啊,那就一起看看吧,走,上楼!”
  众人来到二楼的接待室,纷纷找好位置坐定,特雷伯克小心翼翼的将一直抱着的盒子放到茶几上,伸手示意,可以看了。
  王成先是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在店员端进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又拿起一双白布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请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酒杯。
  陈非双眼一缩,已经认出了这是什么。
  斗彩葡萄纹高足杯!
  这东西最出名的,就是大明成化年间的。
  看这架势,这件很可能就是!
  陈非忍不住凑近了些,王成斜睨了他一眼,看这家伙没一点反应,不由微微摇头,也不搭理陈非,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只见此杯敞口浅腹,口沿微撇,口以下渐向内收,与喇叭状高足相接,足底边沿一周无釉,足内侧横书“大明成化年制”青花楷书款。
  纹饰方面,杯外壁绘斗彩葡萄纹,大片绿叶衬托串串葡萄,姹紫浓艳、褐紫浅淡、粉红淡褐与青翠鲜艳的平等青料青花争奇斗艳,交相辉映,雅丽绝伦,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蓝中泛青灰,色泽柔和淡雅,成色稳定。青花渲染有见棉絮……确实是平等青的特征。”
  “胎质轻薄透体,色泛牙白,如脂似玉,好东西啊!”
  王成捏着杯座,叩指在杯沿上轻轻一弹,一声短促清亮的声音响起,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将斗彩杯放回桌面,说道:“我觉得东西没问题,小兄弟你看呢?”
  “当然没问题!”没等陈非回答,和特雷伯克一起的周顾问就站了起来。
  “这件成化杯,最早有记载是明代收藏家项元汴所著《蕉窗九录》。后清兵入关,项元汴的天籁楼被劫掠一空,高足杯也随之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时任右春坊右庶子的高士奇手上……”
  “藏品来历清晰,且皆有据可考,百分百是真品无疑。”
  周顾问说的斩钉截铁,陈非却有些不以为然。
  所谓传承有序,有时候就是忽悠人的。
  因为有的东西确实可以确定传承,比如字画,历代藏家大都会在其上用印或者题跋。
  可瓷器呢?
  同款的往往不止一件,就算是有记载,你能确定说的就是你这一件?
  就像周顾问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蕉窗九录》,九录分别是纸墨笔砚书帖画琴香,跟瓷器有个毛的关系,难道还能拿这个当笔洗不成?
  可是藏家就爱听这些,有时候鉴定师也不能免俗,收藏玩的可不就是个投其所好?
  黄总先是看了贺总一眼,又看了看任天行,开口问道:“周先生,不知道伯克先生准备多少钱出手啊?”
  周顾问微微一笑,却不直接报价,反而开始了一串长篇大论。
  “清人程哲在《蓉槎蠡》中记述,神宗时尚食,御前成杯一双已值钱十万。可见万历时成化杯已是天价。”
  “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曾经数次出现在拍卖会上。其中两次是以对杯出现,一次价格为一亿一千三百万,另一次则以一亿五千九百万元成交。”
  “单杯的话,16年也曾拍出过近五千万元的高价!”
  “当然,每件斗彩因为窑口、形制、纹饰以及存世量等不同,价格上也都有着不小的差异。”
  “但伯克先生这款斗彩葡萄纹高足杯,无论窑口,纹饰还是传承,都是上上之选,所以,这个价格嘛……”
  这时,特雷伯克忽然开口,竟然也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
  “一口价,一千万美元!”
  黄总一惊,刚刚他还想着待会儿暗示给周顾问一些好处,看能不能把这件斗彩杯的价格多压下来一点,现在看来,还好没那么做!
  否则很可能会毁了这笔交易!
  看到双方就这么谈起了价格,一直冷眼旁观的陈非为难了。
  本来他以为这几个人找王成验完货后会另寻他地交易,可谁能想到他们竟会这么急不可耐?
  刚刚虽然只是借着王老板的手看了个大概,但架不住他有珠光宝气诀啊!
  在珠光宝气诀的视线里,这确实是件大开门的宝贝。
  但使用了查字诀之后,一切缺陷无所遁形!
  在查字诀的视线里,这件斗彩杯无论是胎质还是釉色,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缺陷。
  胎质的缺陷很少,相比起同时期的瓷器,这件斗彩杯的胎质细腻程度堪称极品,但依然没有做到绝对均匀。
  另外釉色厚薄上也存在些微差别。
  但这些都没什么,因为这是当时的技术水平所导致的。
  只是他看到的另外一个缺陷,却是一个足以颠覆此次交易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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