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晚抬头看向眼前茶青色轮廓,听不出他的情绪,于是乖乖答道:“除了刚刚说的,仅是全身发烫,心脏隐隐作疼罢了。”
温言点了点头,便想要将白布拿走之时,指尖却被冰凉的小手握住,他一怔,眉目清疏地划过女孩的视线,静静地将白布收回,起身离开。
“温言啊,晚晚症状如何?”
江清正心忧女儿,连忙上前问道。
温言浅淡一笑,温声道:“她并无大碍,只是在污水中呆的久了,伤了身受了风寒,现在只需每日服用我所开的几味药,到了半月便可。”
他说着,目光清冷地又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又道:“她眼疾微重,不可见强光,需用白纱遮目才可,也是到半月之后方好。”
接过身边的小侍从拿来的纸墨,字迹清隽写完药方之后交给江清正,便要离开。
江枫晚听他说着,想到前世娘亲的毒,她连忙将人喊住。
“温言,你等会儿。”
温言在将军府排行最小,虽是大她五岁,但她自幼便跟着爹爹去将军府做客,常与这家的孩子打成一片。
即便温言年长,但他幼时属实看起来瘦小,她也从不将他当兄长处之,而他也并未多语。
江清正与温言皆是一愣,只见她巧笑接道:“爹爹,我这边已经无事了,你让小厮他们去拿药熬煮吧。还不知道娘亲的状况,您快去看看,我在这里与温言说说话。”
江清正犹豫了片刻,这俩孩子虽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这毕竟是女子闺房。
江枫晚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知晓他心中疑虑,不时鼻尖一酸道,“爹爹,这里还有竹桃呢,你怕什么嘛。
我也不过就是想让他喝盏热茶驱驱寒,外面应是大雪,若是让他人知晓来相府治病,结果连盏茶都不给喝,也是失了礼数。”
前世若不是她识人不清,这么疼爱自己的爹爹也不会轻易被楚启宸这个小人所害,自己也不会被他所蛊惑失了身。
江清正听完,虽有些诧异,看了三人一眼后就没再多说,提步带人离开。
人一会儿少了许多,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冷清了不少。
江枫晚捂着竹桃给她披好的毯子,示意她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竹桃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依言去做。
而她则看向窗外,轻声道:“温言,这茶如何?”
温言听后,如谪仙般的脸上神情淡淡,“味甘,中苦,余香。”
江枫晚好整以暇地用手枕着有些晕沉的头,认真道:“温言,我之前不知事,以后不会了,我现在想好好学东西了。”
江枫晚静静等着,并未听到那人的回应,便也自顾自地说着。
“我想跟你学医,去救想救之人,而不是等待的被救之人。好比你手中的这盏茶,茶叶有诸多种类,或是寡淡无味,或是满口生香,我想选一个不后悔的。”
前世被娇宠至愚蠢至极,不识人心。
若不是幼时去温言家里看到他兄长姊妹练武,便也十分感兴趣学了能够防身,恐怕真的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草包。
重来一世才知医术是更好的,既能为己救人,悬壶济世,又能为己杀人于无形。
而李大夫必然不会收她这样“娇纵跋扈”的人,她只能从旁人学起。
温言听后,眸光微闪,眼底浮现浅淡笑意,“你若是有心学,那便是极好,不过……”
江枫晚一听有机会,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连忙接道:“你说你说,不过什么?”
温言转过头看向床边困倦的人儿,眉间一挑,浅声道:“不过有三个条件,若你达到三个条件,我便会好好教你。”
温润的声音带了苏,好似朵朵雪花融入了泉水中,缓缓消融,令人心神祥宁。
“怎么……嗷……还要完成条件才行啊,你怎么这么麻烦……不想教……你……”
江枫晚听着他的声音,脑袋昏沉终是抵不过困意,渐渐睡了过去,声音渐息。
回到屋里的竹桃待在边上一直不敢吭声,虽说不知小姐为何突然想学医,还不愿他人知道,但她看着自家小姐完全不顾形象的样子,只觉太阳穴直突突。
这样让温公子看了得多嫌弃啊!
正当她朝温言弯腰致歉后,准备去给自家小姐重新整理一下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
“我来吧,你去厨室里拿一些冰与干净的手帕,再打一盆热水来。”
竹桃怔愣了片刻,许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温公子和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她得多给他们相处的机会。
温言缓步走到床榻前,轻轻将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掖好被子时无意接触到她脖颈处的小疤痕。
虽已经浅淡,若用手触碰,仍然能够清晰知道。
他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泛起层层涟漪,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去看。
这是十岁时在学堂放学之际,他被人围堵在院墙内,因学堂里一些世家子看不上他病弱还有才学,又被许多女孩追捧,于是就联合起来想要教训教训他。
就在他被人揍得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是江枫晚闯了进来,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支两指粗的木枝就这样与三四个小子打了起来。
她怎敌那些人,不多久就被人打伤,这脖颈处的疤痕就是一人抢过木枝打下划伤所留。
温言记忆回笼,温煦的墨瞳骤然间寒冷如霜,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吸气声后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快要贴上了她的脖颈。
他怔住,快速退后了一些距离,回头望向发出声音的门口。
只见竹桃正双颊绯红,双眸发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方向。
温言静默了一瞬,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某人后,接过走进来的竹桃所拿的东西,淡淡嘱咐道:“你所见之事,莫要告诉他人……包括你家小姐。”
竹桃疯狂地点头,眼里仍然是不可思议及兴奋,让温言竟有些头疼。
“你守在外面,这里我来就好了,待到酉时便可熬制药给你家小姐喝。”
他说着,手已用热水沾湿帕子,温柔地擦拭在江枫晚的眼周,生怕tຊ她会觉得疼或不适。
毕竟她本就是一个娇贵的小姐,只不过是喜爱戎装而非红装罢了。
想到些什么,温言平直的嘴角微微勾起,恍若春日里轻柔的微风,触之不可得,却又令人心怡。
竹桃双眸闪了闪,按耐住心底的激动,连忙跑了出去给两人望风,生怕会有人打搅似的。
温言轻擦着她的面容,触及到她因病而发白的嘴唇时,眉心微拢,终是落下一声轻叹。
将冰用手帕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后,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小而奇异的鸟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