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霍此番带她去的地方又是另一处的住房,是真正处于市中心的独栋江景房。
比她住的郊外别墅和之前去过的邓家老宅都更为豪华。
潘乐解开安全带,将手机和电脑这些收拾进手提包下车,手提包的拉链似乎有些坏了,不太丝滑,她稍微一用力,卡住了。
她没注意。
再用力,拉链头居然被她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邓霍早已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下了车,见她迟迟不下来,又重新来到车门边弯下腰。
他的目光在车内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她手里举着的拉链。
“怎么了?”
“拉链被我扯下来了。”
邓霍定了半秒,随后说:“你力气倒是挺大的。”
潘乐嘟囔:“是拉链坏了。”
邓霍睨着她:“人没坏吧tຊ,能下车?”
“……能。”潘乐转头对他说:“但我想把电脑放在车上。”
邓霍:“随你。”
得了应允,潘乐拿出手机下车,关上车门后回头,视野里有一个打扮地雍容华贵的妇女朝这边方向走过来,一位中年男子隔着几步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潘乐先前在网上查看过邓父和邓母的信息。
邓霍的父亲叫邓为聪,母亲是陶莉莉。
两人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陶莉莉在机关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邓为聪九十年代下海经商,一手创办了立究集团,现任董事长。
眼下的这一对中年男女显而易见就是了。
潘乐寻思着怎么开口打招呼时,一个人影兜头拢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
她侧眼,发现邓霍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他的手臂隔着衬衫轻轻地与她熨帖着。
男人的气息天然地比女人温热,潘乐能感觉那一片皮肤开始灼热起来。
她想,每次都是这样。
毫无分寸感的男人,呵。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拉开与他的距离时,那雍容华贵的妇女走近了,开口第一句便是老母亲语气般问邓霍。
“怎么这么迟,是堵车了?”
邓霍点头:“有点。”
陶莉莉心疼道:“我让你早点下班和你爸一起回来,你不干,一直坐办公室对身体不好,要懂得适时放松。”
“都差不多的,还是工作要紧。”
“也不差这一天。”
旁边的邓父见不得这样,说:“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的,京明当初接手中廷地产时,都是天天走工地的。”
言外之意,邓霍坐在办公室比当初邓京明走工地轻松多了。
陶莉莉脸色不太好:“行,行,工作要紧。”
邓霍觉得这夫妇又要吵起来了,无奈道:“妈妈,先进去吧。”
同时,他自然地揽过潘乐,熟稔地像做过许多次一样。
潘乐以为他这是让她表示,很快扯开嘴角,轻声地各喊邓父邓母一声爸、妈。
邓父和邓母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表示,也并不与她多话。
潘乐当即心里有数,知道他们对她这个儿媳并不是很满意。
不过想想也是,豪门大都讲究门当户对,而邓霍和她,宛若一个天和一个地。
好在潘乐心态比较好,并不怎么在意这些邓家人的眼光。
进了别墅,没有想象中的盛大宴席,人也没几个,爷爷是唯一的长辈,邓京明也在,显然是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人到齐了,邓知廷坐在首座,说:“坐下,坐下,让阿姨先上面。”
晚饭的菜式早已弄好,一张大圆桌上装点着丰富的菜肴。
潘乐没有仔细听老人话里的“面”是什么意思,直到目光被另一张小圆桌中间的纸盒给吸引。
后知后觉察觉到那可能是一个蛋糕后,她才终于意识到这是给人过生日。
而她,完全不知道是谁在过生日。
她心里嘟囔,寿星怎么就不在头上戴一个简单又有标志性的寿星帽呢?
潘乐打量一圈在场的其他人,邓父和他的私生子在聊天,邓母则还没有落座,吩咐另一个阿姨,这三个人不像是寿星。
而邓知廷端坐着,有可能是老人高寿吗?
为了不置身于事外,潘乐忍不住暗地里扯了扯旁边邓霍的衬衫。
邓霍微微侧过身,眉目疑惑。
潘乐低声问:“是谁的生日啊?”
邓霍沉默了好几秒,蹦出一个字:“我。”
“啊?”潘乐没反应过来。
邓霍抬手松了松领口:“今天是我的新历生日。”
“……”潘乐感到窘迫,好半晌后祝福他:“那生日快乐。”
邓霍打量着她,若有所思地问:“你这是装的还是忘记了?”
他的语气过于直白,一时让潘乐不知作何反应。
她暗吸一口气后才抱歉地笑了笑:“最近工作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潘乐说完就有点想抽自己的嘴,她出于礼貌的客气,听起来像是谨慎讨好的道歉。
这下倒显得她更为敷衍了。
虽然冒牌的她对他一向敷衍。
邓霍嘴动了动,却没有即刻回应她。
尴尬的气息弥漫于两人中间,如翻滚的白云在涌动,无声,却浩大。
而其他人对此视若无睹,只当是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
安静之中,阿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上桌,打断了正准备想要开口的他。
陶莉莉吩咐完阿姨回餐桌上,刚坐下就关心道:
“邓霍,你趁热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邓霍的目光终于从潘乐脸上移开。
他拿起筷子夹面条,吹了几口就把那不多的面条一口给嗦到嘴里,经喉入肚。
陶莉莉坐在对面,又忍不住说:“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
邓为聪沉声道:“你别乱担心。”
陶莉莉忍了忍,转过头见自己的丈夫和私生子那相似的眉毛,火还是轻易被地点着了。
“邓霍他小时候就经常噎着,喝口粥都能被呛到,你工作忙没空照顾,平时也不过问这些事,我担心,多提一句怎么了?!”
邓为聪说:“他不是小孩了,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
说着,可能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抬眼看到在吃长寿面的邓霍,又给自己找阶梯下:“这不,也没噎着。”
邓霍放下筷子抽纸巾,刚刚吃得急,嘴角旁边沾了不少油。
他擦完嘴,望向餐桌上的一列人,故作疑惑道:“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等着我喂吗?”
邓霍的这句话多多少少都有些冒犯了。
但他的神色淡定如常,仿佛没听到刚刚的争吵似的,只有嘴角扯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