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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可能是凶手,他不可能杀人的!”
  不肯遵医嘱的楚恩见到荣浩和商玉痕时,立即激动地从床上坐了下来。他急切地向荣浩伸出手,荣浩生怕他就这么直直地跌下来,赶忙上前拉住了他。
  “荣队,苗天启他不可能是凶手的。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知道他不可能......”
  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荣队长也失去了耐心,他无奈地叹气道:“玉生,你现在说这些,没用。”
  楚恩把目光瞟向了他身边的商玉痕,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和悔意。商玉痕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只在乎事情的真相。
  两人对视一番,楚恩收回了目光,对荣浩道:“我想见见苗天启。”
  “不行。”荣浩道:“他拒绝见你。何况这也违反规定,你是死者家属,目前应该回避。”
  楚恩却立即摇头:“不是的,他误会了我!他以为白丽佟是我杀的,他想帮我,他完全都是想帮我。什么之前杀了人,朱瑶要挟他,那都是胡说八道。朱瑶一心想要嫁给他,怎么可能要挟他。”
  荣浩立即和商玉痕对望了一眼。商玉痕道:“你怎么知道朱瑶喜欢他,想嫁给他?谁告诉你的?难道是苗天启自己说的?”
  “还用说吗,谁都看的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楚恩,你说你十多年间从未和你这位老同学联系过,还信心满满地让我去调取通话记录。那么关于他老家这名普通村民朱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你见过朱瑶?你和她很熟悉吗?”
  楚恩迟疑了一下,似乎被他这问题给难住了。商玉痕淡淡一笑道:“这个问题真的这么难回答吗?”
  “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猜的。我不认识这个人。”楚恩改了口:“但是苗天启不可能杀人的。08年8月时他受了重伤,险些造成下肢瘫痪。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恢复,12月才回学校报道,你们说他怎么可能在9月杀人?如果他没杀人,这个叫朱瑶的女人为什么要挟他?这些事统统都不成立。”
  商玉痕默然不语,关于这一点,楚恩倒是没说错。
  “所以我一定要见一次苗天启,他对我有误会。我一定要当面解释给他听。荣队,你也不希望冤枉无辜的人,是不是?”
  荣浩缓缓地摇头,商玉痕忽道:“荣队,我有个建议。”
  楚恩和荣浩同时向他看了过来,商玉痕道:“楚恩,苗天启这段日子来帮了我和孙迪很多,我们一直很感激他。我可以尽我全力为苗天启协商平案,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楚恩有点困惑,迟疑着道:“什么事?”
  “给我讲讲当年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吧。”
  他认真地盯着楚恩的眼睛,看着楚恩的神情慢慢地变了色。他先是皱起眉头困惑地琢磨着这五个字的含义,继而惊诧地瞪大了眼,说话变得激动起来。
  “你,你说的什么,什么桃园!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玉痕沉声道:“楚恩,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办法谈了。”
  他向荣浩看过去,荣浩会意,向他微微点头。
  “荣队长最近为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案子可以结了,大家都可以安心,好好休息了。”
  眼瞅着两人摆出一副就此打住的态度,楚恩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紧紧地抓住床尾护栏,愤愤道:“商玉痕,你,你还有良心吗?你是一定要把人逼上死路吗?”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去管别人的事。但现在情况不同,人命关天,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商玉痕冷冷地道:“你的亲朋好友很重要,他们的命很重要,可是那些死者呢,他们的命不重要吗?就算你们认为他们罪恶滔天,他们的死是诅咒,是活该,可将来有一天,别人也觉得你活该受死,你愿意接受吗?”
  他上前一步,直视这楚恩的眼睛:“就算是罪恶滔天的人,也应该接受法律公平的制裁,这也是他的权利。”
  “公平?你什么时候见过公平?”
  荣浩终于忍不住道:“楚玉生,你在说什么。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楚恩,如果你认为不公平,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呢?”商玉痕无奈地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做着违背自己信仰的事,你不觉得矛盾吗,你不累吗?”
  楚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走了个来回,最后慢慢地地低下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
  “好,你们说的都很好。”
  他闭上了眼,然后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是我雇凶杀妻,苗天启是无辜的。”
  这一刻房间里没人说话,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楚恩慢慢地睁开眼,握着床位围栏的右手手指在微微的发颤。
  “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堂而皇之的出轨劈腿,给自己戴绿帽子。我早就想杀她了。何况她还是个独生女,她死了,她的遗产怎么说也得有我一份。我雇凶杀的人,不巧被朱瑶发现了,所以对方也一起把她给解决了,事情就是这样。”
  他低着头将这些话说完,依旧无人接话。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了荣队长那震惊的双眼。终于,荣浩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转身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吼道:“荒谬!这他妈的简直是荒谬!楚玉生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话!你自首,你跟我玩这招。昨天他自首今天你自首,你们把这当什么儿戏吗?好玩吗?是不是明天就该我去自首,人都是我杀的?”
  他激动地扑上去揪住楚恩的衣领,商玉痕连忙上前将二人分开。楚恩被他拽的跌跌撞撞坐倒在床上,荣浩指着他的脸道:“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允许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发疯!”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出门,但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愤愤地道:“莫把别人都当傻瓜当白痴!”
  商玉痕一路追着他到了二楼楼梯处,荣浩怒道:“你看见了,这都是什么鬼?啊,他们一个个都在做什么?挑衅法律吗?”
  商玉痕摇了摇头,荣浩深深地做了几个呼吸,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认识楚恩也近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他有这样铁的朋友,这样过命的交情,心甘情愿要替人顶罪受死。”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他有朋友吗?”许久之后,荣浩道:“他楚玉生也是我的老朋友啊。我又哪能忍心看他死......”
  古云依旧在老地方钓鱼,天色渐晚,但他身边的鱼篓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商玉痕在他身边坐下,古云没有看他,两人就这样注视着眼前这条波澜不惊的钦江水面。
  “嘉评没有骗人,我在别人的眼里确实早该死tຊ了。呵呵,我这种老家伙,不,我就算不老,也早该死了。”
  “每个人活着自有他的意义。”
  “这话说的不错。你看,我其实连钓鱼都没有目的,我终身吃素,哪怕某一天我真的钓到了,我也会放了它。但你说我为什么还要钓呢,没有目的,我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就来了。就好像我这个人,活了六十年,也只是单纯活着,没有目的。”
  商玉痕心情有点沉重,看着他不吭气。
  “你又来找我,是因为嘉评还没有找到吗?”
  “是。”
  古云淡淡道:“你们警察是觉得他走之前必然要回来看看我吗?”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
  “您应该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吧。”
  “你是这世界上少有的,对我叫‘您’的人。这是你的习惯,还是你的礼貌?”
  商玉痕笑道:“当然是礼貌,您年长我这么多,无论是学识还是人生经验必然远胜于我,我称呼您是应该的。”
  “我没有什么人生经验,但趁着我还有点知觉,我想说说我自己的心里话。”
  古云放下手里的鱼竿,转过头来,道:“小伙子,如果你真心想待一个人好,你就应该站在他的立场上想问题,对不对?如果我真的是嘉评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就不会来找我,此刻,或者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一个已故去的人,是很不妥当的。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静静的来,就该静静的走,你说是吗?”
  商玉痕默然无语,许久之后道:“对不起,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您。愿您今后的日子,所得皆所愿。”
  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古云道:“没关系,你若是还有问题问我,我可以回答。”
  商玉痕想了想,道:“我想知道他和他那两个好朋友的事。我听说,他们是结义兄弟。”
  在这个年代说结义,是一件特别陌生又可笑的事,但商玉痕说的严肃,古云听的认真。古云道:“对,他们少年时代特别推崇三国的桃园结义,所以相约在嘉评家老宅楼下结义过。那里破败不堪,还堆满了无人处理的垃圾,唯独妙的是有一棵老桃树格外合心意。”
  “您还记得,那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古云淡淡一笑。
  “苗天启,楚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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