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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意染试图不碰到韩今惟的身体,拿到他腰侧的那把佩剑,只是韩今惟把踏月装在了剑鞘里,这个动作实在是困难,稍有不慎就会惊醒对方。
  她深深吸了口气,踩上床榻,躬身去取。
  直到抽出来的那一瞬,江意染猛地怔住了——踏月还是那把踏月,但剑身已然碎裂成许多片,被另一种材质的玄铁重新锻造了一遍。
  她拿在手心,愣了很久,才注意到榻上的人早就睁开了眼睛,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她。
  “意染,”韩今惟低声道,“你回来了。”
  江意染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韩今惟似乎也没有等待她回应的准备,自顾自地说:“我真的很想你。”
  “姑苏寺有七千个台阶,我一步一叩首,才获得了和住持说话的机会。”他低声道,“住持说,你恨我,所以哪怕是灵魂,也不会入我梦中。”
  “我也好恨我自己。”
  他的声音发着抖,语气那么难过,江意染欲要往外走的脚步也顿住了,静静地看着他,和那从眼尾淌下来的泪。
  韩今惟变了,但实在是太晚太晚。
  “我还以为,这辈子,你也不会来看我一眼,”他继续说,“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直到这时,江意染才注意到他身下所垫的床铺,是从自己的屋子里搬来的。
  他身边堆着的,都是江意染早已经不穿的、压箱底的衣服。
  韩今惟躺在自己筑的巢穴中,日复一日幻想,如果江意染还活着就好了,如果他曾经对她好就好了。
  如果他早知道那绣花鞋,是江意染留下来的就好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他的心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捏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泪水打湿了枕巾,顺着他斑白的鬓发滑落,冰冷而无力。
  回过神时,屋里早已没有了任何身影。
  自此夜开始,韩今惟时常做梦,他梦见身穿夜行衣的江意染,胸口插着那把她亲手所铸的剑,怔怔地看着自己。
  “今惟,”她低声叫他,“我做错了什么?”
  她的身边,还有个八个月大的孩子,正用婴儿稚嫩的嗓音质问他。
  “爹,我做错了什么?”
  每每他从噩梦醒来,身边总有柔软的身躯拥住他,冰冷却温柔。
  “今惟,怎么做噩梦了,”江意染为他擦汗,吐息都是轻盈的,“我陪着你呢。”
  “意染……”
  他伸手去握女人的手腕,却扑了个空,眼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似乎永远不会有亮起的黑暗。
  总在这时,剧烈的痛楚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一场以折磨人取乐的虐杀,钝刀一刀一刀割着他的五脏六腑。
  很痛很痛。
  韩今惟却只觉得自己活该。
  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不是他从不愿去听江意染的话,不愿意停下来看一看,等一等。
  江意染此时何至于惨死荒郊野外,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日复一日,他只能坐在床榻上,等待着黑夜和江意染的幻象一起出现。
  甚至连踏月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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