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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人,这会儿突然像是要闹翻的架势。
  大家都有些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再说离不离开这种问题,暂且顺着李二牛说不就行了,随便哄一哄就能糊弄过去,这太子跟小混子较什么真。
  胡三豆正要劝的时候,梅淮安猛地起身踹了炭盆!
  砰!
  炭盆里的火星子炸出来几缕,很快湮灭在空中。
  他突然的动作把二妞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再吼了。
  坐着的众人都抬头看着他俩,周围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动静。
  一片安静中,梅淮安盯着二妞的眼睛,嗓音深沉而平静。
  “没错,就是嫌弃你。”
  “......”
  他这句话说完,对面的小孩脸色白了几分。
  虽然眼里瞬间就冒出泪花了,但还在执拗的瞪着他,脸上隐隐有些不敢置信。
  梅淮安把这段时间憋在肚子里的话,劈头盖脸就砸过去了!
  “你明明天资不错,骑射准头也好,剑法又是李将军手把手教你的,你的起点已经比在座的所有人都高了!可你每天是怎么过的?”
  “我们晨跑夜练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早晨赖床不起,晚上回营里就满山跑着撵兔子看星星。”
  “现在追不上我们的脚步你活该!”
  “你就该留在这儿没出息一辈子,谁都没义务陪你这么玩儿,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二妞的脸色越来越白,开始偏过头去逃避目光。
  梅淮安朝他走近几步,目光严肃——
  “嫌弃你没错啊,我们凭什么不嫌弃你?你有什么品质值得我们高看你?”
  “没错,你有个能护着你的大将军二叔,那他不会老不会死,能一辈子护着你?”
  “除了你的出身和你壮烈牺牲的父兄,你李二牛还有什么?我们凭什么走哪儿都要带着你?你要是想流落街头所有人还得陪你要饭去?”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我啊。”
  “....你....你怎么能......”二妞已经听傻眼了。
  每一句都是刺骨的疼,疼的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梅淮安攥着拳,撇脸不看二妞的模样,狠狠心咬牙继续说。
  “你愿意仗着父兄的荣光混一辈子,喜欢所有人哄着你的假奉承,你喜欢这样子活着....可以,你待着吧。”
  “你永远都烂在泥里,别妄想拽着我们,我们要走了。”
  “......”
  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
  二妞像僵尸一样惨白着脸,僵直的站在那儿,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了。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脸上都是赞同的。
  能说的和不能说的,梅淮安一股脑全说了。
  也是他最后一次管这个弟弟,如果还不成......
  他弯腰拿起旁边的吸汗布巾,转身走人。
  “我去练一会儿,你们聊,谁想去哪就去哪吧,哥们儿义气别在这时候使。”
  “哎。”李金斗连忙应他。
  陈香也爬起来,准备跟人一起去夜练。
  梅淮安弯腰在帐篷边拎起他的佩剑,头也没回,“别跟过来,你胳膊有伤就歇着吧。”
  “....是。”陈香停了脚步。
  梅淮安出了帐篷才急刹车的站定,缓慢呼出一口气,侧耳听着帐里的动静。
  “啊——”
  二妞崩溃嘶吼,旁边的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他,但也没什么用。
  一声声的,吼的撕心裂肺。
  梅淮安皱着眉,指尖缓慢摩挲着佩剑。
  某个瞬间察觉到附近有人,他猛地转头看过去——
  惨白月色下,栅栏那边的李将军正披着袄子蹲在雪堆上。
  “!”
  刚才说的话很过分,不知道人家二叔听见多少。
  梅淮安看过去的时候,李将军撇开眼似是遮掩情绪。
  他朝雪堆走了两步,压低嗓音小声道歉,“.....对不起。”
  李将军没说话,只是蹲在那儿朝他摆摆手,“练你的去。”
  “是。”
  他没再多说,攥着剑往营后宽阔的平原走去。
  李万吉耳边听着侄儿的哭吼声,视线沉重的追随那抹走掉的身影。
  营区里暖黄篝火映照下,黑衣少年的背影形单影只,只剩影子在雪地上被拖拽到修长。
  梅淮安知道李将军在看他,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拎着剑挺直脊背往前走。
  小二货是他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想让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更不想让明明有天资的少年,埋没一辈子。
  真正的朋友不是哄着对方安于现状,而是要用尽一切手段,鞭策对方变得更好。
  二妞不会知道,在骂那些话时梅淮安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如果往后二妞还是愿意混日子,并且从今天起恨上他,他也认了。
  该做的都做了,其余交给天意,交给二妞自己选择。
  心说——
  我想拽你一把都够不着你的手,你再不长大,就真的跟不上我了。
  他一脚一脚踩着雪花往前走,满腔孤勇能让漫天风雪都为他让路。
  冷风呼啸,天寒地冻。
  他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尖儿,周围热闹的兵帐里传来欢声笑语,但都与他无关。
  极致的孤独感让他心绪翻滚。
  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去年他父母因车祸双亡,今年春节只剩下梅老头一个人,老爷子这个年该怎么过呢。
  这一刻,梅淮安心底的苍凉宛如置身孤岛。
  ......
  ——小剧场——
  现代。
  依山傍水的中式别墅里,保姆喊那爷孙俩下楼吃饺子喊了半天。
  书房里,暖呼呼的厚垫长榻上。
  少年眼泪汪汪,围在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身边。
  “皇爷爷别走,淮安害怕。”
  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笑呵呵的拍拍依偎在自己胳膊上的孩子。
  “好,安安不怕,爷爷在这儿呢。”
  自从孙儿接受不了被禁赛的打击后,精神就出问题了。
  起先是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追杀他,确认安全之后,看见他张口就喊皇爷爷。
  梅老头纠正很多次,是‘梅爷爷亲爷爷’不是‘黄爷爷’,可惜纠正了也没啥用。
  但是没关系,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他这个孙儿从前到处比赛,一年也见不到两次面。
  如今不一样了,每天都在他身边围着,陪他喝喝茶看看书,比从前贴心热乎多了。
  也许是被退赛的精神打击太大,从小嗜武的孩子突然不爱扎马步打拳了。
  但经历过老年丧子的梅爷爷,对这样的情况喜闻乐见。
  家里又不缺钱,丰厚的家底足够他们爷孙俩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
  梅爷爷现在的脾气也比年轻时温和了许多,心想着人呐,只要能有命活着比什么都好。
  不管他的孙孙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宝贝孙孙。
  等过两年孙孙再大一些,他就找找老友家的好姑娘,给孙孙说门亲事。
  爷孙俩这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心满意足。
  “皇爷爷,等吃了饺子,我们还去看那个里面有小人儿的黑盒子好不好?”
  “好,我的安安想看什么电视都好,走,咱们先去吃饺子。”
  “哎!孙儿伺候您穿鞋。”
  “安安懂事了。”
  ——小剧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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