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常晞特意去了常子卫的书房向他贺喜,趁机道:“有件事女儿十分为难,想讨您一个主意。”
“你说说看!”常子卫笑道。
“家里的琐事之前由二姐和我代管着,本想等太太熟悉了家里情况就交还给她的,可现在这个情形······”
现在这个情形,自然是一切以子嗣为重!
常子卫想也没想就道:“你太太如今不方便,怎么能劳心伤神的?你们姐妹二人就受些累,再管一年吧!”
“太太的身子要紧,女儿没什么可推诿的,只是······我们都是晚辈,这话怎么好跟太太张口呢?还是您去提一提吧!”
常晞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常子卫笑道:“偏你有这许多的小心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常晞忙故作幼稚地嘟了嘴:“您笑什么?难道女儿想得不对?”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常子卫大手一挥:”好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去说就行了。”
常晞就点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样子,惹得常子卫哈哈大笑。
过了半晌,常子卫才收了笑声,郑重地看着常晞:“晞儿,家里的事,委屈你了!”
常晞一怔,很快明白过来父亲所指何事,她忍不住心头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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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请安时,常晞就发现孙氏的精神有些蔫蔫的。
常晞也不理会,众人鸦雀无闻地吃了饭就出来了。
常晞趁机和常昭商量:“太太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这些事我们全都不懂,胡妈妈倒是有经验,可她前儿刚被罚了,我怕她臊得慌,不肯出头,照看不周全。不如去向大太太借两个年老知事的妈妈来使使,我们也少担些心,于太太的身子也有益。”
这倒不是她想推脱责任。两世为人,她别的事还都能应付,唯独对照顾孕妇没有什么经验,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大太太那里。
要是按私心论,她其实很不愿大太太掺和到自家的事里,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不管怎样,孙氏肚子里的是她亲弟弟,她必须保全。
常昭闻言却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大太太那边······只怕有些为难。”
常晞奇道:“怎么?”
常昭就道:“你前阵子一直忙着,只怕还不知道吧!大太太把铄哥儿和琦姐儿都放到自己屋里养了。”
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常晞连连皱眉。
常昭叹道:“你也是知道的,四嫂在孕中就没有调理好,月子里又受了些闲气,两个孩子虽然都健康无虞,她自己却是三日好两日不好的。前儿大夫诊了脉说她‘体虚气滞’,叫好生静养,大太太就说小孩子吵闹,于病人休养无益,当天就把两个孩子给抱走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常昭在人后已经不再称呼她为“大伯母”,而是跟常晞一样,改口叫“大太太”了。
常晞倒没有留意这些,她只是默然了半晌,道:“那我们更得去要人了!”
常昭转了转念头才明白过来。
也不知怎的,大太太对她们家这位新太太一向好得过分。这次她们去借人,大太太也未必就好意思拒绝的。
若是把那两个老妈妈全都要过来,大太太身边少了有经历的老人服侍,就不好再把两个孩子硬扣在自己屋里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等大伯父休沐的时候去!”有大伯父在旁边看着,大太太也会收敛一些。
二人又商量了几句,拿定主意,第二日请安时就和孙氏说了。
谁知孙氏却很直接地拒绝了。
“家里有的是有经验的老妈妈,何必又去麻烦你大伯母?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家里没人似的。”
她自己执意不愿意,常昭等人也不好硬劝,只得偃旗息鼓地回了屋里。
刚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被人抱走了,做母亲的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常晞一想到四奶奶的艰难处境,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打点了些补品,大家一起去看望了她们四嫂一回,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也不消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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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京都还是很热,常晖已经从京郊搬回了家中备考。
常晞等人忙着打点考篮、卷袋等物。甘豆汤、姜蜜水、酸梅汁等汤饮更是每日变着花样儿的往常晖屋里送。
常子敬和常子卫则亲自带着儿子们去拜了考神。
一番折腾下来,很快就到了八月初。
常明、常晖两兄弟穿着常晞亲手做的朴实无华的鞋子,在常家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走进考场。
孙氏受不得车马颠簸,就留在了家里。此时她正由胡妈妈服侍着吃了两口酥蜜粥,就推了碗。
“小姐,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一人吃两人补!这碧梗米还是姑爷花了大力气从王府里弄来的,等闲人家就是有银子也没处买去,姑爷特意吩咐了只留给您吃,连少爷小姐们都没赏的,您好歹再吃些儿,别辜负了姑爷的一片心意!”
孙氏只得又喝了小半碗,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胡妈妈何尝不知道她的想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劝道:“您才是这个家里正经的主母,姑爷说的也有道理,万事要以您肚子里的孩子为先,旁人的闲话算得了什么?等您平平安安的生下小少爷,这个家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胡妈妈苦口婆心地说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六小姐那张宜喜宜嗔的脸。
那个六小姐,今年才十岁出头!
可一想到她那说话行事,想到她那双天真中偶尔透着些沧桑的眼睛,胡妈妈就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孙氏半靠在矮塌上,幽幽地道:“我只是怕老爷心里有了什么。”
胡妈妈忙收敛了心思,劝道:“那就更不会了!您嫁过来这几个月,老奴冷眼瞧着,姑爷对您好的那真是没话说!不是我说句外向的话,常家的家风可比咱们家强太多了!咱们家那些主子老爷们,哪一个不是今儿朝东,明儿又朝西,弄得各人屋里争宠斗媚、乌烟瘴气的。再说咱们家的二小姐,那模样品格儿,当个皇帝娘娘都使得,结果怎么着?二姑爷还不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庶子庶女的生了一大堆?”
她一边打量着孙氏的神色,一边接着道:“您再瞧瞧咱们姑爷,屋里清清静静的,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姨娘,前头的人也只留下一个少爷,还说话儿就要成家立业了,也碍不着咱们什么,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孙氏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我累了,你扶我进去睡会儿吧。”
胡妈妈在心里暗暗叹气。
自己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些,什么事儿都想抓在自己手心里······
说到底,都怪月绫那个两面三刀不长眼的死娼妇!
当初问她时,她拍着胸脯说看见有人从六小姐屋里偷了东西出来的,自己还以为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才跑去回了孙氏。
谁知道,却让这黑了心的死蹄子摆了她一道······
害得她受了罚不说,还丢了主子的脸!
她越想越恨得牙根痒痒。
好容易服侍着孙氏歇下了,她把剩的半碗碧梗粥吃了,又叫一个小丫头子去厨房点了几个菜,预备着等孙氏醒了再给她垫垫肚子。
小丫头一溜烟去了,谁知不到一盅茶的工夫就跑了回来。
那丫头小声回道:“厨房上的说了,小姐吩咐过,太太的一应饮食得照着大夫开的单子来,她们可不敢做主乱添乱做!要是临时另添个一样半样的,得先去问了大夫,让大夫开了单子来才使得,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
胡妈妈怒道:“没长脑子的!那你还不快去问大夫!还在这杵着,等着领赏呢?”
小丫头怯生生地道:“烦您去二小姐屋里要了对牌来,我好叫人出府去找大夫······”
这一来一回的,起码要折腾大半个时辰,再等着厨房做好了送来,只怕就耽搁到午膳时候了。
胡妈妈气得两肋生疼,又不敢惊动孙氏,只得忍着气打发了小丫头,自己去库里翻了一包燕窝出来,亲自用小炖盅熬了预备给孙氏,这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