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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师兄随祖父出门拜访老友,她便换了衣裳束了高冠,穿戴整齐出了府。
亏了杀高舒燕的凶手,叫她得了一条出府的门道。
从后园出府后,穿过树林,沿着羊肠小道上了山,高舒燕的尸体就埋在这座山上。
一座小小的坟茔,坟前立了一块无字碑。
父弃,夫又弃,她已是无名无姓。
掏出贡品,一一摆在坟前,又拿出酒壶,打开瓶塞,往坟前倒洒。
“走好。”
千言万语梗在喉中,开口时只余“走好”二字。
凝着无字碑良久,萧玉解开剑袋,拔出逍遥,费力地在碑上刻着字,无怒无怨,自是拿不住逍遥。
待刻完时,已过去一刻钟时辰,累得她满头大汗。
早知道带把匕首,或是普通刀剑,也不必这般累人。
瞧着碑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她很是惭愧,尴尬地抿了抿唇,仿佛瞧见了高舒燕一脸的嫌弃。
“刻得不好看,别介意啊。”
“你嫌弃也没法子,此处只有我记得你的名字。”
“抱歉……”
“走好。”
遇上她的人,都挺倒霉的,只愿,高舒燕下辈子别再遇见她。
收起逍遥,她便下山去了,时间紧迫,她得在师兄回来之前赶回去。
东院。
“禀公子,有人去过后山。”
“哦?”
“摆了贡品,碑上也刻了字。”
“刻了什么?”
“这……”
久待无答,赵无陵不禁蹙眉,韩亦如实道:“回公子,那字如鸡爬,实在不好认,只知姓高。”
那“高”字刻得也非常难看,若不是姓,他还不敢说出口。
赵无陵慢斯条理地说出一个名字来。
“姓高,名舒燕?”
“舒?燕?”
韩亦小声重复着,脑海里反复回想碑上的字迹,而后恍然:“原来公子认得她!”
轻笑一声。
赵无陵捻着杯沿,说道:“圣上曾为高家赐婚,欲将高文亮的女儿嫁予六皇子,此女便是高舒燕。”
“这……”
韩亦一头雾水,既是如此身份的京城官家小姐,又怎会沦落为人妾?
本以为公子会继续说下去,可公子只是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她还会做出这种事,是我小瞧了她。”
“公子指的是?”
“无谁。”
“……”
公子为何屡屡如此对待他这一介武夫!
赵无陵遥遥望向天际,问道:“萧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韩亦禀道:“已无大碍,在江宁时公子赠了一瓶金疮药,想她也不会放着上好的药不用。”
“哦?”
赵无陵勾了勾唇:“你韩亦做事谨慎,如今也做起了揣度之事,莫非,是你亲眼瞧见了?”
心中一惊。
韩亦倏然跪下:“公子恕罪。”
“起来吧。”
“是。”
公子洞察人心,已是叫他余心惴惴。
又听公子问道:“你是何时知晓她是个女儿身?”
“赠药时,便得知。”
“如此。”
赵无陵哂笑:“你莫不是,喜欢上她了?”
韩亦吓得脊背一凉,忙解释道:“公子勿要取笑属下,属下与萧公子不过泛泛之交,并无男女情爱。”
“是吗?”
“属下不敢说谎。”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赵无陵便就移了话题,可韩亦惊魂未定,衣襟已湿透。
鼎和茶楼
“客官里面请,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一份桂花糕,一壶龙井。”
“好嘞,请二楼就坐,一份桂花糕,一壶龙井,稍后就来。”
楼下不时传来阵阵惊呼,光是听着就觉热闹。
萧玉落座二楼,倚着栏往下瞧,红布随箱体转动之时,女人蜷缩身子躲进暗格。
红布掀开,女人消失,便听一阵惊呼。
街上那些人看不清,可楼上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萧玉望着二人配合娴熟,不由得想起刚入锦州那日,师兄打趣说要寻个高处看个清楚。
这高处便就是鼎和茶楼。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楼上看热闹与在楼下看热闹却是两种心境,若非有约,她定是不会这般看楼下耍把戏的。
她是申时到的,独坐了一会儿,楼下换了新把戏,瞧着瞧着,只觉无趣。
相约之人上楼时,正好申时一刻。
萧玉打量眼前之人,约莫二十出头,轮廓深邃冷峻,并非汉人打扮,而是着胡人衣裳。
那日“匆匆”一面,对其外貌并不深刻,只记得他的右手手背上有道疤。
视线落在他手背上,果然有道狰狞的长疤。
看着他便想起高舒燕,她率先道:“你可知有人正在追查凶手,你此番明目张胆的出现,就不害怕有埋伏?”
“怕,就不会来。”
言简意赅,正如他杀掉高舒燕时,剑法那般利落,一剑毙命,毫不拖沓。
此人气质与韩亦有些相似,又有些许不同,韩亦杀气重且毫不掩饰,目的就是让人敬畏、害怕。
而他却是恰恰相反,表面无常,实则杀人如麻。
萧玉唤来小二,另上了一壶新茶,许是不喜欢,他并未用茶,只这般静坐着,似乎是在等待她先开口。
她只觉好笑,明明是他留下话,相约今日鼎和茶楼一见。
也罢。
并不拖泥带水,她直接问道:“阁下认得我?”
“不认得。”
萧玉不免松了一口气,不认得最好,赵无陵的暗卫便不会寻到她身上来。
又听他说:“救你,是胡老的意思。”
她虽生得好看,却是孱弱得很,若不是他出现及时,她早就被不会武功的女人杀了。
他不禁怀疑,此般弱者,真是胡老口中的董大将军后人?
莫不是他老看走了眼。
萧玉却是不知他口中的“胡老”是谁,印象里,也从未与姓胡的有过交集。
胡老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命他人前来,想来是不便露面。
她了然道:“如此,那就请阁下代传一句,就说萧某万分感激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备厚礼为谢。”
“待你亲自见他,自己当面道谢。”
萧玉故作一怔,疑惑道:“胡老,现在人在何处?”
二人相视一眼,他才觉不对,她的眼神瞧着可不简单,透着一股子诡谲。
看来,是他轻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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