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愈发细密起来,斋舍里无无一丝声响。靖宝算算时辰,这书今晚怕是抄不完,罢了,那顾祭酒也没限定时辰,明日再说。她吹灭蜡烛,钻进帷帘,缩进被子,将外衣一件一件脱下来。……靖府。二老爷看着病床上的发妻,叹道:“大房的事情,你可知道了?”赵氏不仅知道,还知道陆氏打的是去母留子的算盘。她冷笑道:“老大这人,连唱小曲的姑娘都稀罕,也不知道那姑娘陪过多少个恩客,太不顾靖家的体面了,真替大嫂不值。”
“爷!”
阿砚走到靖宝面前,“临安府来信了。”
靖宝还没来得及吭声,一旁的汪秦生十分知趣道:“我先回斋舍,你们慢慢聊。”
他这么一说,靖宝立刻原谅他取笑自己身量矮小的事儿,“我一会就来。”
汪秦生一走,阿砚长话短说道:“爷,临安府出事了。”
靖宝心里咯噔了下,“什么事?”
阿砚:“有外头的女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找上门,说是大老爷的孩子。”
她爹的种?
靖宝皱眉道:“是男是女?”
阿砚:“是个男孩,夫人气得立刻要赶回去临安府去,被大小姐劝住了,大小姐让爷赶紧拿个主意。”
靖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进国子监的第一天,废柴老爹就送了她这么大的一个礼。
“那女人什么来路?”
“说是戏班里唱小曲儿的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
“老爷怎么沾惹的她?”
“听了几次曲儿后便好上了,老爷花银子帮她赎了身。”
“老爷在信上怎么说?”
“老爷没说什么,只说听太太的意思。”
他倒是不笨!
靖宝气闷,沉吟半晌,冷静道:“第一,让母亲立刻暗中派人仔仔细细调查那女人的来路。第二,孩子是不是大老爷的,也要查查清楚,滴血认子那一套就不用了,我不信。第三……”
靖宝脑子空白一瞬,幽灵似的冷笑了下,“第三我还没想到,容我想一想。”
……
靖府内宅,灯火通明。
阿砚:“七爷说,那姑娘敢抱着孩子上门,必是有所图的,所图不过是钱,又或者是靖家的富贵。如果是前者,用钱打发足够;如果是后者,她必是想进靖府的。七爷问太太,能不能容下?”
陆氏一口气卡在嗓子上眼,上不去,下不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都说低门娶媳,高门嫁女,当年自己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却不料阴差阳错的远嫁到靖家。
靖家虽然是临安府望族,可比起宣平侯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按理,靖平之能娶到她,就该收了花花肠子与她好好过日子,哪知这人对她百依百顺的同时,对别的女人也没断过心思。
如今更是连唱小曲的女人都要沾染,真真混帐下流的东西。
陆氏心中一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能容如何?不能容又如何?”
阿砚道:“七爷说:能容,便容,但孩子必须养在太太跟前,戏子教养出来的孩子,就算不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能容,太太也不必出面,书信给老爷,去母留子。别的,让老爷自己去处理,太太不必跟在后面替老爷擦屁股。”
陆氏美丽清雅的脸孔微微有些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替别的女人养孩子,我不甘心。”
阿砚又道:“七爷说襁褓里的孩子懂什么,生恩哪及养恩大,将来孩子必定会孝顺太太,更何况这孩子是老爷的,还是个男婴。”
男婴两个字,像把匕首,戳进陆氏心口,心口鲜血淋漓,一股悲怆从心底涌上来。
许久,她拭干泪,咬牙切齿道:“我要去母留子!”
……
“去母留子!”
靖宝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这四个字,无声叹了口气。
父亲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嫡子,当初老太爷临终,为了大房的利益,把她变成“小子”,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让母亲去母留子,除了给父亲颜面外,也是想给母亲一个真正的依靠。
若那孩子成器,将来靖家的家业交给他也无妨,若不成器,自己也能扛起来。
现在就看临安府那边能不能查清楚,那孩子真正的来路。
但无论如何,靖家大房的声誉又因为父亲的这一“壮举”,被人说三道四,十桩好事抵不过一件坏事,自己若不能早些中举、出仕,大房掌家的地位,又岌岌可危了。
想到这里,靖宝又无声叹息一声。
“家里是死了爹啊,还是死了娘啊,要这么一声声的叹气?”
靖宝吓了一大跳,回头,高朝脸色阴沉地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白衣像个鬼似的。
“让高公子失望了,我爹娘活得好好的,叹气的原因是别人深更半夜都能睡了,我却还在苦哈哈的抄书,高公子,我不叹息,难不成笑吗?”
高朝从鼻子里喷出冷气:“我说一句话,你回了十句,靖什么宝,你屁话挺多啊!”
靖什么宝?
这是个什么称喟?
还有,堂堂皇孙贵族,说话怎的如此粗鲁,能不能有点读书人的斯文了?
靖宝正要怼回去,却见汪秦生扔了书从床上爬起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吧。高公子,你若睡不着,我来陪你说话;文若第一天入学,就被罚抄书,心情一定不好,但再不好,也不能叹气,福气都被叹没了。”
“切!”
高公子用一记冷笑,作了回答。
靖宝用一记白眼,对他的背影进行无声的谴责。
汪秦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电光火石间,他遵从了自己最本能的直觉,站在了靖宝这一边。
“文若,要不要我仿你的字,帮你抄一会?”
“不用,你快去睡吧,我抄完就睡了。”
这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愈发细密起来,斋舍里无无一丝声响。
靖宝算算时辰,这书今晚怕是抄不完,罢了,那顾祭酒也没限定时辰,明日再说。
她吹灭蜡烛,钻进帷帘,缩进被子,将外衣一件一件脱下来。
……
靖府。
二老爷看着病床上的发妻,叹道:“大房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赵氏不仅知道,还知道陆氏打的是去母留子的算盘。
她冷笑道:“老大这人,连唱小曲的姑娘都稀罕,也不知道那姑娘陪过多少个恩客,太不顾靖家的体面了,真替大嫂不值。”
体面?
那废物点心的眼里,除了吃喝嫖赌,还能有什么?
二老爷阴沉着脸冷笑。
赵氏打量男人脸色:“听说大嫂要去母留子,一是好气量,二是好算计。两个儿子傍身,她这主母之位,没有人能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