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旬酒过,盛龙踉跄着走到了前台,苏信除了眼睛有点红润,其他全是淡然,似乎这天地没有能入得了他眼的东西。盛龙用点烟的手指敲了几下桌面:“这顿饭我欠着,就说是我龙盛欠的。”前台的服务员一脸为难:“先生,这哪还有吃饭欠账的啊。”龙盛又要发火,苏信拽了一下的他的胳膊,他边按压住了火气:“我不跟你一小姑娘墨叽,你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服务员进了后面的工作间,不多时,林轩夹着人字拖出现在了前台。
苏信忙完回去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破布衣裳,发型潦草的老人正站在垃圾桶旁往里面扔着什么东西。
走近了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粉色的米奇钱包,苏信不禁眯起眼睛,声音提高了好几个音量:“宋光平!”
宋光平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在辨认出声音是自己熟悉的人的时候,他猛地缩回手放到身后,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撩了撩为数不多的头发,稳住声音:“你小子怎么才回来?”
苏信走到他跟前,一句话不说从身后拽过他的手,然后抽出他藏在身后的钱包,打量了一会然后抬起眼看着宋光平,冷冷地说:“哪来的?”
宋光平不服气似的抽出被苏信紧握的手,说出来的话有些畏畏缩缩:“捡的,别人掉在路上我捡到的。”
苏信皱了皱眉,手伸向他的上衣口袋,果不其然从中摸出几个红板板,苏信两个指头夹着钱递到宋光平眼前:“这是什么?”
宋光平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看着苏信的眼神,寒光乍现似的,他不由得心头一紧,叹了口气:“我就是手痒了,苏信,我就是过过瘾。”还不等苏信开口,他带着还有些无辜的味道说:“我以后不偷了不就行了吗?”
苏信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百的给他:“这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以后就不会管你了。”
宋光平六十多岁的人了,早些年儿子没了,老伴前年也走了,这会听着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苏信说不管他了,他顿时像个小孩子一样撇撇嘴,放低了声音:“我以后不偷了。”然后默默地背着手走回了家。
苏信看了看把手上的钱装进钱包 ,打量着看了钱包一会,又翻了翻钱包的夹层,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涉及到失主的信息。
他踏上昏暗的楼梯,发现头顶的声控灯又不亮了。
他想起前两个星期跟房东说过这茬,但好像人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宋光平在他给房东打电话的时候就跟苏信说过你打了也是白打,一个月五百块的房租在淮市已经是跳楼价了,其他的就别要求太高了,人也不会搭理你。
还真的就被他说中了。
苏信想着敲了敲五楼老头的门。
宋光平开了门也不说话,转身就朝屋里走去了。
“你偷的谁的,我明天好给人家还回去。”
宋光平撇撇嘴:“偷了就偷了,还又给人还回去。这不是给人送上门吗?何况又没有多少钱。”然后又朝着苏信摆了摆手:“我怎么知道是谁的?”
苏信一句话不说使劲关了门,就大踏步地朝楼上走去。
宋光平在原地愣了一会,突然脑子又想起刚才苏信说的那句威胁人的话。
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宋光平想到这,还是踩着拖鞋走到了刚才销赃的地方,佝偻着身子,半个头钻进垃圾桶里,捂着鼻子翻了半天翻出一张学生证。
苏信就住在宋光平楼上,光线不好,宋光平得要扶着栏杆才能保证自己不踏空。他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这动静差点没把他这老头吓死。他顺了顺气,把脏兮兮的学生证递给苏信。
苏信从他手里接过学生证,但是光线不好,他也没来及的看,又关了门下了楼。
这一系列的动作把宋光平弄的愣愣的。
“这么晚了去哪啊?”宋光平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喊完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快半夜了,怕被邻居伙的围攻,又连忙虚虚捂住了嘴。
“去买点东西。”
宋光平听清了,于是便不管他了,关了门准备洗澡睡觉。
等宋光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由得心里一惊。他们住的这块叫棉花厂小区,算是出了名的老破旧,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不会是有小偷吧,他这么一想又觉得奇怪,小偷不就是他本人吗?
他通过门缝看了一眼,原来是苏信正搭着梯子换灯泡呢。
老头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推开门出去,打开老年手机,开了闪光灯给苏信照着。脸上还有着我就知道的笑容。
“我就说你小伙子不会不管我的。”
苏信朝着他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举高点,看不到。”
宋光平忙应着:“得咧。”
不到片刻,头顶上就有了亮光。
老头一阵欣喜:“你看,以后就不用求人了。这不就有亮了吗?”说完一阵得意地笑起来。
苏信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灰:“快睡去吧,这么晚了,别把人吵醒了,明天你又得挨骂。”
明晃晃的日光穿过不遮阳的蓝色窗帘爬到了萧芮的枕边,萧芮眯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下午两点半了。
被酒精侵蚀的神经搅得人头疼。
萧芮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了床,从衣柜里挑出一如既往的T恤牛仔裤,萧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浮肿的眼睛,脸上一如既往的毫无脂粉的修饰而有些憔悴。
她在手机上搜索了一番,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恒泰广场。
周六的地铁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萧芮像是汉堡中间的一片青菜,被人群挤在中间不得动弹,学校离恒泰广场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萧芮低下头,戴上耳机,彻底把自己和喧闹的人群隔绝开来。
萧芮听着地铁呼啸而过的咆哮音,好像在唱着城市奔腾的号角,但是四处望望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麻木和疲倦,好像他们的灵魂被困在了这座无形的冰冷的机械牢狱里,只能通过一个方正的泛着蓝光的屏幕偷窥世界的一隅。然后到点又重新回到自己的点,充当主角世界里的NPC。
哈,真的是挺难过。
直到听到机械女声的报站,萧芮才终止了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她摇了摇脑袋,似乎要把种种想太多却没有结果的杂念从脑子里摇晃出去,她长吐出一口气,径直走出地铁站,顺着手机地图,到了恒泰广场的三楼。
走出My pricess 店子里,萧芮看着微信账单刚刚支出的998元,有一种想要把自己敲晕的冲动。
无奈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试了衣服不买又不好意思,价格贵了不好意思砍价,就这样不情不愿得花了小半个月的生活费。
萧芮拽了拽手里的购物袋,边走边在手机上搜恒泰广场附近平价又好吃的店子。
这家店子在恒泰广场后面的一家小巷子里,等站在门脸下面的时候,萧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店叫做梧桐里。
完全是因为它门口立着两棵盛大又浓密的梧桐树,遮荫蔽日的,倒是为整条巷子增添了不少静谧又幽暗的氛围感。
萧芮走进店子找了个靠窗又是在角落里的不太显眼的位置点了两个炒菜。
耳机里播放的是温柔细腻的女声,跟今天这条街倒是挺衬的。
萧芮托着腮静静的候着,这时候门口一声喧哗却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砰的一声小姑娘手里的被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门口进来的两人一人体型壮硕,穿着一件花色背心。
而另一人一身黑色皮夹克,高帮铆钉靴,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牛皮包甩在肩膀上,左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漠然。
苏信?
第 11章 偶遇
萧芮调低了耳机音量。
苏信看了一眼被水淋湿的左边手臂,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都是不耐烦。
龙盛扯开嗓门:“你他妈怎么走路的,要不要爷赏你点钱到医院里看看眼睛?”
瞬间大厅里的人都寻着声音转过头来打量着这一场闹剧。
小姑娘连忙鞠躬一个劲的道歉。
龙盛一脚踢开了玻璃碎渣,碎渣盘旋着飞到了萧芮的脚边。
苏信绕开战栗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右转走进了包厢。
之后,龙盛也跟着进了去。
小姑娘忍着心中的委屈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片,萧芮弯下腰捡起碎片递到了女孩儿的手里。
女孩儿泪眼朦胧:“谢谢啊。”
萧芮摇摇头。
不一会儿,厅里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刚才要安静了些许。刚食进的热量让萧芮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便拿纸巾擦着,原本无心偷听,但是旁边包厢里的话还是一个劲得往她耳朵里钻。
“我就说你会来的嘛,这次他妈的干大的,你尽管往死里打,只要不死人,我就可以给你兜着。”
“上次我看到你在城南那边汽修厂里一打五不要命的样子,我就知道找你小子准没有错。”
“来来来,预祝我们大捷!完了我给你找两个妞好好伺候伺候你。”
全程好像是龙盛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估计是苏信说话的声音小,所以具体说了什么,萧芮没有听的很清楚。
“呸,这什么垃圾酒?”盛龙大声啐了一口,又一拍桌子随之大喊道:“服务员,给老子拿两瓶好酒来!”
萧芮看到刚才的女孩又战战兢兢地抱着一瓶红酒进了包间。
“又他娘的是你,真他妈晦气,快滚!”
盛龙甚是嫌恶地一挥手,小姑娘出来便又是泪眼汪汪。
完了就是酒杯碰撞在一起的脆声。
三旬酒过,盛龙踉跄着走到了前台,苏信除了眼睛有点红润,其他全是淡然,似乎这天地没有能入得了他眼的东西。
盛龙用点烟的手指敲了几下桌面:“这顿饭我欠着,就说是我龙盛欠的。”
前台的服务员一脸为难:“先生,这哪还有吃饭欠账的啊。”
龙盛又要发火,苏信拽了一下的他的胳膊,他边按压住了火气:“我不跟你一小姑娘墨叽,你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服务员进了后面的工作间,不多时,林轩夹着人字拖出现在了前台。
“龙哥,你过来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林轩一脸笑,走过去递了根烟给盛龙还有苏信。
龙盛没有接烟,手搭过林轩的肩膀:“轩儿,你跟你的店员说,这顿饭老子还能不能欠了?”
林轩拍拍肩膀上盛龙的手:“龙哥怎么能说欠,要说欠也是我欠龙哥的,”林轩又转过身看着服务员:“记住了,这是龙哥,以后他带人来都好吃好喝的给伺候着。”
服务员忙点头答是。
龙盛和苏信大摇大摆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梧桐下。
萧芮在角落里看着苏信远去的背影,喉咙里像是应被人塞了一块抹布。
有点膈应。
她放下筷子,快步走了出去。
两大口新鲜空气入肺,她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
她漫无目的得走着,耳机里得音乐声包裹住了她的大脑,声声入耳,但是思绪却随着脚步一步步在淮市这个硕大的城市里无处安放。
她突然明白好像人都会变的,她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的那一张16岁的田埂里机车少年的图片按下了删除键。
她心里认定: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绕着周边走了几个小时,累了就随便找个椅子坐着听听歌休息一下,一晃看着夕阳西沉,天色渐暗,萧芮拿出手机搜索了最近的地铁站走过去。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半了,打眼过去,却发现在十一栋女寝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黑色的人影,萧芮看着身形顿住了脚步。
从楼里飞出来一个轻快的倩影,张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苏信的脖子。
“信哥哥!”
男人站起来转过身,眼神略有点不耐烦:“等你半天了,这么慢。”
邓苏凝撅嘴撒了会娇。
又听见苏信问道:“认识一个叫萧芮的吗?”
萧芮低着头往寝室楼里走的时候突然从苏信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转过头,看见苏信的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貌似是一个钱夹。
钱夹?
有点眼熟。
萧芮在包里翻了一圈,突然回过神来,钱夹怎么不见了?
她在心里思虑了一番,看着两人讲了几句之后,邓苏凝便朝女寝楼里走去。
萧芮拔腿追上苏信。
她扯住苏信的肩膀:“你手里的是不是我的钱夹?”
苏信转过身,听着熟悉的声音,眸子里闪现出一抹不为人察觉的亮色:“萧芮?”
“是我的钱夹吗?”萧芮又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这是一个质问的口吻。
苏信看着萧芮一脸严肃的样子,突然脸上笑开了去:“钱夹?什么钱夹?我认识你吗?同学?”
萧芮心里一阵无语:“可我刚刚听到你说我的名字了,并且我的钱夹里面有我的学生卡。”
苏信摇摇头:“你听错了,我没有说起你的名字,也没有见过什么钱夹。”
萧芮有点气急败坏:“你果真是个无赖。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苏信呼出一大口气,停顿了一会,双手叉腰:“没错,就当是我偷的。我是无赖,你就是无脑了,无赖会把钱包还给你就不叫无赖了。长点儿脑子吧。”说完戳了一下萧芮的太阳穴提步往外走。
“哎,你站住!”萧芮小跑几步拦住苏信:“你要怎么才肯还给我?”
苏信上下打量了一番萧芮,勾了勾嘴角:“现在脱了我就还给你!你敢吗?”
萧芮眯缝着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和鄙夷:“你说什么?”
“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苏信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掏出里面的钱塞进萧芮的怀里:“给你,去医院看看耳朵!”
萧芮一把抓住苏信的手臂:“这不是我的钱夹是什么?还说不是你偷的?”
苏信甩掉她的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真是脑子有病!”
萧芮冲着苏信离开的背影大喊:“里面还有我的学生证,把学生证还给我!”
苏信头也不回得走了。
萧芮心里憋闷了一口恶气,脸上憋得通红,愤愤得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