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棠妹妹。”他起身出来迎她。因着匆忙,手里还持着书卷,另一手,则贴心为她撩起头顶悬着的竹帘。“谢谢琮之哥哥。”姑娘抿着唇笑,见他屋子里也是一片凌乱,书籍散得四下都是,扬面问他,“哥哥这是要将这些书卷重新整理吗?”“是啊!”贺景铖将书卷搁去桌案,温声道:“好些年没有整理了,还有些是多年前的旧书。正好趁着今日晒书,翻出来收拾整理出来。”又问她,“妹妹来找我可有什么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哥哥了。”她抿着唇,笑得格外甜,“哥哥这次回来,总是在忙。我也一直在病中,不好来寻哥哥说话。今日得知哥哥在家,便来烦扰哥
她心思玲珑又通透,又看裴绫隆起的腹,笑盈盈道:“自来我便是家里最小的,每日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跑。这下好了,总算有个比我小的要来了。”
又问她男女月份,裴绫俱答了。
两人亲亲密密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裴子萋也过来,姐妹三人喝茶品茗,闲话家常,恍如从前在闺中一般。
入夜自有承平侯府的马车来接。
裴绫亲送至府门口,听盛棠宁道:“绫姐姐回去罢。姐姐身子重,这天深夜凉,就不必再送了,我们自己回去便好。”
“是啊!”裴子萋已上了马车,也探头撩帘劝,“二姐姐回去罢。你往后若是想我们了,就差人来说一声,我们再来看你。”
裴绫点点头,到底放心不下,亲自瞧着姑娘们上了马车,远远离开,才折身回去。
身边搀着她的嬷嬷是家里带来的,小心翼翼扶着裴绫跨了台阶,顺口道:“数月不见,四姑娘和沈姑娘还是那个性子,一点没变。”
一个谨小慎微太过,一个天真烂漫的紧。
“四妹妹倒是没变,只是这沈家妹妹……”裴绫话里有话,微微叹,“怕是不同从前了。”
裴景明向裴老夫人求亲时曾知会了她这个亲姐姐一声。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这边刚准备定下两人的亲事,那边姑娘就叫他院里的人推落了水。
一切倒像是有人预谋好的一样。
马车回了承平侯府,又有人来接。
翘檐底下负手立着个郎君,萧萧然风流清举,是刚下值的贺景铖。
瞧见了马车里的姑娘,温润一笑,亲自来扶她们下车。
盛棠宁跟在裴子萋后面。
轻搭着他的手,提裙缓缓下来。
穿着绣鞋的足藏在冗长繁复的裙里,她看得真切,落脚分明踩去了马凳上。却不知为何竟踏空了去。
幸而有贺景铖扶着,将她稳稳揽进了怀。
“妹妹小心些。”
他面上四平八稳,风平浪静。
倒是姑娘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自他怀里出来,面红耳赤低声同他道谢。
“谢谢琮之哥哥。”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耳后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嫣红,微微弯了眸,心情极是愉悦。
贺景铖是特地在此等着她们的。
三日后,宫里要开中秋夜宴,邀群臣及众亲眷。
裴老夫人近年身子不好,裴夫人又深居佛堂,不问世事。他于是来问两个妹妹。
“要去要去。”裴子萋最是爱热闹,自己便定了主意,“我和清棠妹妹都去。”
盛棠宁从没进过宫。
她跟裴子萋身份不一样,那是承平侯府嫡出的贵女,自幼便是宫里往来的常客,身份贵重。便是瞧见了储君,唤一声“太子哥哥”也使得。
而她不过是蒙了裴老夫人的恩,寄养在这府里的。
从来深居简出,不敢抛头露面。
往常也有这样的事,她只管寻借口推脱。
只是这一次,她却沉默,任由裴子萋替她应承了下来。
待回了房,采薇忍不住好奇问她,“三日后的中秋夜宴,姑娘也进宫去吗?”
盛棠宁黯淡着眉眼,点头。
自然要去。
所谓宫宴,亦是高门贵族的相看宴。
她从前不去,不过因着裴老夫人往日是真心疼她,将她视若己出。
她原以为,裴老夫人会像待裴绫一样待她,精挑细选地为她相看个好夫婿,送她出嫁。
直到这次行露一事,她才幡然醒悟。
什么疼爱,什么怜惜,都不过是假的。
明晃晃的例子在这里。
纵使行露此番真的推了她入水,又能如何。她有腹中孩子做倚仗,不过轻飘飘跪了几个时辰祠堂便安然无事。
在这府里,自己瞧着是个正经小姐,实则连裴景明心尖尖上的丫鬟都不如。
她得为自己谋划。
翌日贺景铖翰林院休沐。
连绵下了许久的雨,正是难得的好日头。
盛棠宁过来的时候他院里的丫鬟搬了书房的书籍出去晒。
偌大的庭院里摆满了书,墨香四溢。
她提着裙,小心从那些书籍旁过,远远便瞧见了窗子里坐着的郎君。
日光绵长,他的侧脸沉在斑驳光影里,深廓浓影,温雅贵重,却带着几分矜贵清傲的疏离。
“琮之哥哥。”
盛棠宁扬声唤他,于是郎君侧目看来,微微一笑,清冷霎时消散。
“清棠妹妹。”
他起身出来迎她。
因着匆忙,手里还持着书卷,另一手,则贴心为她撩起头顶悬着的竹帘。
“谢谢琮之哥哥。”
姑娘抿着唇笑,见他屋子里也是一片凌乱,书籍散得四下都是,扬面问他,“哥哥这是要将这些书卷重新整理吗?”
“是啊!”贺景铖将书卷搁去桌案,温声道:“好些年没有整理了,还有些是多年前的旧书。正好趁着今日晒书,翻出来收拾整理出来。”
又问她,“妹妹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哥哥了。”
她抿着唇,笑得格外甜,“哥哥这次回来,总是在忙。我也一直在病中,不好来寻哥哥说话。今日得知哥哥在家,便来烦扰哥哥了。哥哥可莫要嫌我。”
他眉眼疏朗的笑,“妹妹来,自然是欢迎的,如何会嫌。”
屋子里凌乱,贺景铖邀她去院子里坐。
女贞子树下腾出一块空来,圆石桌上烧着炉水,泡一壶新鲜滚烫的雪芽尖。
盛棠宁端了茶盏,轻轻抿一口,忍不住喟叹,“好香。”
很快又禁不住皱眉,“真苦。”
这是贺景铖独爱的茶,闻着清雅淡香,喝过后却连唇齿都是清苦的。
盛棠宁实在喝不惯,吐吐舌头,蹙着眉将茶盏搁下,“算了,这样好的茶我喝真是糟蹋了,还是留着哥哥慢慢品茗罢。”
贺景铖与她对坐,抬手也饮一盏,笑而不语。
丫鬟小厮们都避开了去,留兄妹俩说话。
盛棠宁看满地铺晒的书卷,“琮之哥哥这里的书可真多。小时候,我最爱来哥哥的书房看书了。特别是夏季,哥哥这里有高树遮挡,阴凉凉的。若是不小心睡着了,醒来还有绫姐姐送来的乌梅茶喝,又酸又甜,可清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