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就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一样。郁少陵收回注意力,眼神瞬间清明。可老师就没那么好了。他魂都跟被勾了进去一样。“老师。”“馨儿,我知道错了,你终于回来了……”“老师!”郁少陵大喝一声,老先生迷离的眼神才渐渐收拢。他看看郁少陵,再看看桌子上的画,突然两行泪毫无征兆滑了下来。二十年跌跌宕宕的愧疚不安,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他放声痛哭。情难自抑。
“啊?哎呦,这是大喜事啊,先生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呀,先生在画室,我带您过去……”
阿婆话还没说完,走廊拐弯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他妈的神经病,自己都记不住了让我怎么画?”
“我画不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画不了!”
这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帮他提箱子的年轻人,两人神色都愤愤。
“师父您别生气,他这种人就不懂画。”
师徒两人从他们旁边走过,走出院子然后离开了别墅大门。
阿婆轻叹一口气。
“这也不知道是第几个被先生气走的画师了,东方西方各种各样有名的画师都快被请遍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先生会受不了,少陵,你等会儿劝劝先生。”
“好。”
明徵神色狐疑。
画师?
画什么?
等进了画室这个疑惑就被解答了。
宽敞的画室里面,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画像。
画中女人大多都是侧脸和背影,没一个正面。
结合刚刚那个画师说的,明徵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们等等,先生可能在内室。”
阿婆敲开了内室的门。
“先生,少陵来了。”
“那死小子还知道来,谁让他进来的,让他滚,就知道来我这里骗吃骗喝,真当我是……”
内室的门唰的一声,在跟明徵对上视线时,对方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很……潦草的人。
黑白相间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揪揪,亚麻衣服也皱皱巴巴。
不过五官挺拔,尤其是那双棕色的眼睛带着异域风情,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个美男子。
对方眼睛在她跟郁少陵身上来回转换,最后落在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嘴慢慢张大到能塞下去一个鸡蛋。
“你,你们?”
“老师,我带我夫人来看您。”
“你个死小子!都不知道提前跟我说嘛,我这样怎么见客!”
他手忙脚乱进了内室,还嘭的一声关上门,里面传来他翻箱倒柜的声音。
没一分钟人再次出来,只是套了一件看得过去的衬衫。
“坐,都坐,站着干什么,把今年新采的茶拿过来,给我侄媳妇尝尝。”
明徵在这位老人家对面落座。
对方盯着她看,那表情一会儿一个,完全一个老顽童模样。
明徵一时间都要怀疑郁少陵是不是在骗自己。
这样的人出山帮她管理公司,真的可以吗?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晚辈明徵,今年二十。”
“这么小?那你看上这死小子什么了?可别被他这张脸骗了,男人脸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对我挺好。”
“啧啧啧,单纯,你是做什么的?”
“美院大二学生,开学之后就大三了。”
一听这个老先生双眼噌得亮了。
“什么专业?”
“国画。”
“会画人物吗?”
“略懂一些。”
老先生一听这个兴冲冲起来,把她也拉起来塞到桌案后面。
“我现在给你描述,你来画。”
郁少陵终于看不下去了,操控着轮椅过来。
“老师,你别为难她。”
这么多名家都没画出来的人物像,怎么能指望明徵一个大二的学生画出来。
“你小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郁少陵转而看向明徵,眼中担忧不言而喻。
现在拒绝还好,但是等会儿如果画不成,那今天他们估计就白来了。
明徵自然也清楚他的意思,只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老先生开始描述一个女人。
说对方有着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喜欢穿白色连衣裙,最喜欢白玫瑰等等。
他从女人的爱好说到对方饮食习惯,可就是没提一个跟女人五官有关的词。
明徵看向郁少陵,对方神色凝重对她摇头。
看来老先生是忘记了对方的长相。
“老先生,她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一下,然后语气柔和吐出“郁馨”。
郁?
难不成是郁少陵的郁?
她看过去,郁少陵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用口型说“是我姑姑”。
明徵了然,继续问:“她长得好看吗?”
“那还用说?你觉得这小子好看吗?馨儿比他好看了上千白上百倍。”
“既然这么漂亮,您肯定记得她长相。”
老先生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猛地一瞬间有些东西竟然奇迹般的清晰了。
或许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去回忆。
“她啊,tຊ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可我实在是让她太伤心了……”
明徵已经开始动笔。
“我年轻时候混蛋,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给她攒够了失望。”
“她看上没个主心骨,可决绝起来比谁都无情,什么都没留给我,影像也好,照片也罢,统统烧毁了。”
“我得记住她,我得让人不停地画她,不然我都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画室里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婆端着茶进来就听到他又说这些往事。
“先生,夫人不会回来了,过去的事情您就放下吧。”
老先生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少陵啊,陪我喝酒吧,我想醉了,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她。”
他从旁边柜子里摸出来一瓶酒,话落已经灌了一大杯。
郁少陵看了一眼书桌后面的明徵,平静的模样似乎不需要帮助。
难不成她还真能画成?
不可能吧。
老师他脑海中的姑姑都已经模糊了,就连侧写师过来了恐怕都画不成他想要的人像。
带着这种怀疑,他也喝了两杯。
半个小时后,明徵放下笔,拿起毛巾擦手。
“画好了。”
老先生起身查看。
原本没带多大的希望,可当视线落在未干的纸上时,他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神都直了。
“馨儿。”
“馨儿回来了!”
他眼中流露出来狂喜,激动的面红耳赤。
有这么像吗?
郁少陵狐疑上前。
当他看到一片白玫瑰花田中笑颜如嫣的人时,他也恍惚了。
他清晰知道这是一幅画,可他仿佛闻到了玫瑰的味道,仿佛听到画中女子温柔的呼唤。
这幅画就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郁少陵收回注意力,眼神瞬间清明。
可老师就没那么好了。
他魂都跟被勾了进去一样。
“老师。”
“馨儿,我知道错了,你终于回来了……”
“老师!”
郁少陵大喝一声,老先生迷离的眼神才渐渐收拢。
他看看郁少陵,再看看桌子上的画,突然两行泪毫无征兆滑了下来。
二十年跌跌宕宕的愧疚不安,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他放声痛哭。
情难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