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昨晚请吃宵夜,今天自然是我们回请啊!反正老板又不在……”赵赵瞥了瞥小萌,狡黠地笑道。杨陶看着四哥:“昨晚没收钱?”“没收!”“真有你的!”不知是不是斯诺克玩多了,四哥打球总是稳准柔,不像杨陶,每一杆都像是使出所有力气,多撞几库,总有乌龙球进袋,四哥站在一旁不停摇头,一副难受的样子。直到小云忙完,换了斯诺克的大桌,四哥才精神起来。一开始,四哥还打得很轻松,杨陶在旁边看下来,小云杆法并没有四哥准
杨陶记得自己第一次打台球还是上初中,那时候和几个已经玩过台球的同学一起去了台球室,玩法很简单,桌上只有从六分到十五分十颗球,依次打进袋,算谁进的分多。当时同学指着六分球让杨陶打,杨陶却总问为什么非要打这颗,迎来了同学鄙视的眼神,现在都还记得。这么多年过去,杨陶还从没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种玩法。
打台球最多的时候是高中,因为陈川和阿超很爱玩,经常拉杨陶一起,玩法就变成了黑八。那时候的高中外边有很多台球室,很小,有的就两张球桌。杨陶记得那时候他们常去那家的老板是位中年妇女,带着个七八岁的女儿,不比球桌高多少。她妈妈经常不在,就由这个小女孩守店。小女孩长得不算漂亮,有些黑,有些胖,七八岁的个头就会踮着脚徒手摆球,如今杨陶徒手摆球的技能应该就是跟她学的,每次使出来,总给别人一种老手的错觉。可能早当家的孩子都成熟得早,早得让杨陶难以接受,忽然有一天,当杨陶几人去到台球室时,小女孩竟涂了口红化了妆,单从脸看非常成熟,举手投足与她妈妈十分相似。杨陶记得当时自己心底五味杂陈,感慨世事复杂、世态炎凉,是怎样扭曲变态的环境让一个小女孩变成了这般模样!而自己,游手好闲靠着家里的庇护,吃着好的,穿着好的,上着全市最好的中学却不是因为成绩……
“呀,你们来啦!”一头飘逸长发、身材高挑,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赵赵面色欣喜地招呼道。
杨陶这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今早无事,四哥拉着自己要来打台球,不知不觉已进到了店里。
“赵赵,你是叫赵赵对吧!”四哥笑道:“昨晚说起台球我就忍不住,今天就来玩玩。”
“呀,四哥你还能记得我名字,证明昨晚酒不够,下次得让你多喝点!”赵赵又扭头喊道:“萌姐,串串店的帅哥老板来啦!”
赵赵一边喊一边将四哥和杨陶迎了进去,吧台前,小萌站起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身后挂着‘葵花台球社’的水晶字。小萌笑道:“我刚才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来照顾我们生意呢,没想到这么快!”
“必须得快啊,昨天听说你们这有斯诺克的桌子我就忍不住了,”四哥又问道:“小云呢!”
“喏,不正在那儿摆球么?”
四哥和杨陶顺着小萌的视线看去,空旷的台球室里竟没有一桌客人,因为没亮灯,房间里有些暗,一个短发女孩正在球桌间忙碌着。
杨陶不禁道:“台球室的生意这么差吗?”
“你这话说的,现在才几点,哪有人跟你们一样大早上就来打球的,”赵赵不服气道:“还有这不是放假了吗,没放假的时候哪天不是人满为患!”
小萌忽然凑近悄声道:“不过正好,放假老板不在,可以免费让你们玩哦!”
“还有这种好事!”四哥高兴道。
却没看见身后的赵赵正一脸鄙夷看着小萌。
“小云别忙了,有人要挑战你!”小萌高声喊道。
小云这才跑过来,看到杨陶和四哥,也开心地打了招呼,“稍稍等我一下,马上就收拾完了,要不你们俩先玩两把!”
四哥不屑地看了看杨陶,勉为其难道:“也只有这样了,陶子,你能不能陪我打打斯诺克?”
“不行,袋太小,根本打不进,我还是喜欢黑八大力出奇迹!”杨陶摆手道。
小萌并未在管理系统上计时,直接在后台开了一张黑八球桌的灯,“随便玩,免费的!”小萌笑道。
“那多不好意思,该收收。”杨陶道。
“你们昨晚请吃宵夜,今天自然是我们回请啊!反正老板又不在……”赵赵瞥了瞥小萌,狡黠地笑道。
杨陶看着四哥:“昨晚没收钱?”
“没收!”
“真有你的!”
不知是不是斯诺克玩多了,四哥打球总是稳准柔,不像杨陶,每一杆都像是使出所有力气,多撞几库,总有乌龙球进袋,四哥站在一旁不停摇头,一副难受的样子。
直到小云忙完,换了斯诺克的大桌,四哥才精神起来。
一开始,四哥还打得很轻松,杨陶在旁边看下来,小云杆法并没有四哥准。就在四哥赢下两局之后,画风突然变了,小云表情严肃起来,仿佛黑化一般,各种做球,不像杨陶他们玩的时候那么随意,一般解球一杆解不出来就算了,小云不同,做好球后任四哥解到结束。
结果接下来四哥一场没赢,在一旁生着闷气,朝杨陶抱怨道:“哪有这么玩的,又不是比赛……明明是我比较厉害对不对……”
“确实是,”杨陶道:“要按我们的玩法她绝对赢不了你。”
这时小云来到两人面前,“四哥,继续啊!”
“不玩了不玩了,你做球太厉害了!”四哥连连摆手。
这时小萌也凑了过来,“哈哈,小云的好胜心又起来啦,看把四哥气的!”
小云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没忍住!”
四哥也不好意思,毕竟小云又没犯规,不过是用正常的手段赢球罢了,“小云,你是在哪学了这么多做球的手段,真的很厉害!”四哥这算是打心底夸赞小云的做球水平。
“其实小云原本是不会打台球的,至少刚来我们葵花台球社的时候还不会。”小萌道。
“哦!”四哥惊讶道:“完全不会打台球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上班?”
“还不是因为她那变态的好胜心!”赵赵在一旁附和道。
“这里面还有故事!”杨陶也好奇道。
“唉,”只见小云叹了口气,“原先我有一个男朋友,很爱打台球,经常跟朋友在外边打台球到很晚,我就想,不如我陪他打吧!可他居然嫌弃我不会,说跟我打没意思,我就跑来这里上班,边看边学边练,也不知怎么的就慢慢会了。”
“然后呢?”四哥好奇地问道:“后来有陪你男朋友打吗?”
“打了,他打不过我,就渐渐不再打台球了,”小云有些苦涩地笑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分手了!”
杨陶突然很想笑又觉得太不合适了,毕竟刚刚才见识过小云和四哥的球局,若换成自己,可不难过得要死!
四哥却极为小云打抱不平,“你这男朋友真不是东西,打不过你就分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晚上三个女孩就去串串店里,喝啤酒吃麻辣串,听四哥弹吉他杨陶唱歌,白天杨陶和四哥就去台球室,四哥也变得越来越老奸巨猾,小云已有些招架不住,渐渐输多赢少。赵赵不爱玩,就守在前台,小萌总是拉着杨陶打黑八。小萌的路数和杨陶如出一辙,信奉大力出奇迹,两人总在每一颗乌龙球进袋时发出夸张的笑声。
这一天,已过了ʝƨɢ十点,因为假期里人少,三个女孩早早关了门来到串串店,店里也一样,只有他们几个人。
“今天我带了点好东西!”赵赵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一颗很大的青木瓜。
“这是什么?”杨陶从没见过,好奇地问道。
只见小萌在一旁咽了咽口水,惊讶道:“你不知道?”又朝四哥道:“四哥,快拿去帮我们切成小小的薄片。”
四哥道:“这我知道,青木瓜!交给我吧!”
不一会儿,四哥端出一只不锈钢的大盘子,均匀的薄片摆了整整一盘,小萌朝杨陶怂恿道:“你尝尝,可好吃了!”
杨陶拣起一片放入嘴中,一股极刺激的酸涩涌来,杨陶的眉毛鼻子都挤到一起,口水被激出来,真正的口齿生津。半晌才缓过劲来,“怎么这么难吃!”
“哈哈哈!”众人齐笑,赵赵这才掏出一只小盒子,装着满满一盒辣椒面,非常细密。又朝杨陶道:“你来闻闻!”
“不闻,肯定又憋着坏呢!”杨陶摇摇头道。
“很好闻的,”小萌继续怂恿道:“这可是赵赵从老家好不容易带上来的,你平时想闻还闻不到呢!”
“那我是得闻闻!”对食物极度好奇的杨陶实在接受不了美食当前的诱惑,当即俯下身来深吸了一口。
“唔!”仅仅一口,杨陶只觉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扭开头,“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四哥眼看着一脸眼泪口水的杨陶,才不忍道:“这是蘸着吃的!”
“别……”杨陶只觉鼻子还是痒不可耐,口齿不清道:“别又哄我,你们不能指着我一个人坑!”
“这次真没骗你……”小萌夸张地笑道。
杨陶左瞧右看,像是没有说瞎话的样子,这才又拣起一片蘸了蘸辣椒面,小萌还在一旁不停地喊着“多蘸点,多蘸点”。轻轻放进嘴里,辛辣盖住了酸涩,脆爽的口感在不停咀嚼中泛起一丝回甜,比芥末还刺激,却意外的令人上头,连忙又拣了一片,“哗!”杨陶不禁张开嘴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是不是很过瘾?”
“过瘾!”
“是不是很上头?”
“上头!”
几人也不再谦让,你一片我一片,都被辣红了脸,嘴里不停传来‘嘶哈……嘶哈……’的声音。
四哥急忙拿出冰啤酒,几人皆是大口大口地喝着,仿佛啤酒的加持能让自己多吃几片一般。
“赵赵,原来你老家是大理的!”四哥一边吃着青木瓜说道。
“你怎么知道?”赵赵惊讶道。
“你不是说这青木瓜是你从老家带来的吗?”
“嗬,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小萌在一旁插话道:“不止大理有青木瓜,滇西一片到处都有。”
四哥讪讪地笑了笑,杨陶却好奇地问道:“赵赵,大理是不是真的有风花雪月?”
“那当然,”赵赵自豪道:“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除了下关的风的确不敢恭维,其他几样都是极美的!”
“为什么说下关的风不行?”杨陶追问道。
赵赵看了看杨陶道:“你还好,你是男的,不用穿裙子,要不然……”
杨陶震惊道:“那我想去!”
迎来几位女生鄙夷的目光,只有四哥,一脸深表赞同的样子。
“其实最漂亮的是站在苍山上看洱海!”赵赵一脸憧憬地说道:“如果能住上一夜,早晨起来能先看见云海,等云海散了再看洱海,从山顶看去,湛蓝如镜的洱海边密密麻麻的全是古城的房子,比玩具还小,像是立体的地图,可好看了!”
“被你说得我也好想去啊!”杨陶道:“你爬过苍山吗?”
“当然,我不是刚讲吗?”赵赵瞥着杨陶道:“但其实也只爬过一次,还是初中的时候和弟弟一起跟爸爸去的!”像是陷入回忆还带着点遗憾。
杨陶脑中不禁浮现出画面,身后是巍峨的群山,面前是广博无垠的洱海,一个坚强的身影,一手拉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孩,女孩身穿白色短袖衬衫,白底蓝花的裙子随风轻轻飘扬……
“赵赵,”杨陶不禁问道:“你当时一定穿着裙子吧!”
结合刚才提到的下关风,小云、小萌连同四哥一齐鄙视地看着杨陶,“啧啧……陶子你竟然是这种人!”
只有赵赵笑道:“哪有你想的这么文艺!穿裙子爬山一不小心摔跤了怎么办,当然穿的牛仔裤啊!”
酒过三巡,小萌忽然坐到杨陶身旁,奇怪地看着他,杨陶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忙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小萌摇摇头,“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才二十一,比我小四岁!”
“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杨陶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不可置信的说道。
小萌并没有理会,却继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的两鬓都斑白了?”
杨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萌又道:“别人都叫你陶子,我不想!”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和别人一样,”小萌轻声道:“你两鬓斑白,我就叫你斑斑吧!”
“斑斑?”杨陶笑道:“听起来像熊猫的名字,熊猫吃竹子……”
小萌也笑了,忽闪忽闪的睫毛紧紧地盯着杨陶的眼睛,从包里拿出一盒烟,牌子正是‘小熊猫’。
杨陶怔怔地看着小萌抽出一根‘小熊猫’轻轻地放在他嘴上,似是不经意地,手指略过杨陶的嘴唇,轻轻的,凉凉的。
小萌替杨陶点燃了烟,道:“我就叫你斑斑,你以后只许抽‘小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