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郁谨南凉凉地想。心里虽然如此想,身体却无比诚实地抬起脚步进入室内。男人价值不菲的皮鞋就这样趟了浑水,甚至没有一丝怨言。对着水管和地板左右检查了几遍,郁谨南说:“还好地板是防水的,不然楼下早就找上门来了。”“那现在要怎么办?”“这里住不了了,晚点我找人过来维修。”郁谨南伸手按下水阀,水流当即停止。“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他的后半句话说得暧昧不定。像
“你们舅甥俩天天见,有什么好想的。”
周霁禾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忍不住吐槽出声。
一想到傅可澄,周霁禾又说,“小姑娘今天估计是被吓到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多安慰安慰她。”
气氛不知不觉沉默了下来。
见郁谨南没吭声,周霁禾下意识仰头看他,恰巧看到了男人唇边勾勒出的微弱弧度,像是在笑。
就,还挺好看的。
自言自语始终没得到回应的周霁禾也没恼火,随口感慨了句:“郁谨南,你应该多笑笑,总冷着一张脸干嘛。”
被突然点名的男人猛地敛起眉宇,嘴角淡抿成一条直线。
“把心放肚子里,澄澄的胆子比一般小女孩要大得多。”
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直接忽略了她的上句话,“等等先送你回家,困的话就在车里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明晃晃地直接转移话题,连说都不让说一下的。
“小气鬼。”
说完这句话后,周霁禾不再理他,任由他抱着迈出了电梯。
车子就停在医院门口。
郁谨南将她塞进后驾驶座,自己则坐到了副驾的位置,随后对郑觅说:“先去北苑,困的话换我开。”
郑觅将最后一口咖啡喝掉,“放心吧南哥,熬点儿夜而已,绝对不影响我的车技。”
引擎被发动。
坐在前面的两个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谈话声断断续续传进了周霁禾的耳朵里,像是催眠一样。
一整夜都没合眼,自然带着浓烈的困意。
周霁禾强忍着痛楚紧靠椅背开始假寐。
路上昏昏沉沉,意识涣散间,她做了和以往不太相同的梦。
梦里,还是那年盛夏。
她在茶几上看到了那份DNA亲子鉴定报告书。
怀着疑惑翻开,尾页上面写着鉴定意见: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周学呈为周霁禾的生物学父亲。
周霁禾如遭雷劈。
画面猝然急转。
隔着一道半敞着的门,周霁禾看见向来宠妻爱子的父亲和母亲剧烈争吵,难听的脏话句句映入耳畔,震得人心脏骤疼。
地崩山摧也难以形容她当时的心境。
场景接连迅速幻化,父亲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怪异,一字一顿说出了和在舞蹈室闹事的男人相似的几个词汇。
不知廉耻,野种,陪葬。
两人的脸逐渐重合。
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恨不得将她活活吞噬掉。
……
周霁禾瞬间睁眼。
汗珠顺着鬓角滴滴落在锁骨处,呼吸更是一阵胜过一阵地急促。
车内光影晦涩不明。
郑觅透过后视镜往周霁禾所在的方向看,面露担忧地问:“周老师,你没事吧?”
周霁禾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犯了,缓一缓就好了。”
耳闻如此,郑觅没再多说什么,收回视线专心默默开车。
过了片刻,郁谨南突然开口:“在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
“啊?噢噢……好。”
郑觅点头如捣蒜,转动方向盘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郁谨南没多言,长腿微抬直接迈下了车。
再回来时,手里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男人打开后驾驶的车门,稍稍弯腰坐了进去。
将牛奶递给周霁禾,简单吐出了四个字:“把它喝了。”
周霁禾先是扫了眼杯子里装着的液体,然后黛眉蹙了蹙。
“我不喜欢喝牛奶,味道好难闻。”
小时候因为在长身体,她经常被父亲哄着喝牛奶,每天一杯从不落下。
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刚才的梦境,周霁禾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她自小被他娇生惯养呵护着长大,即便他后来变个彻底,心里到底还是对他留存了十几年养育之恩的感激。
思绪恍惚之余,她听到郁谨南淡淡说:“还是多少喝些,可以安神。”
他的语气不算热烈,润物无声,悄然溜进了周霁禾的心底。
内心到底还是不想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她伸手将牛奶接了过来。
杯壁的温度有些高,烫得人手心又痒又麻。
“到家以后早点休息。”郁谨南说。
周霁禾闷着喉咙“嗯”了一声,嗓音又细又软。
垂头抿了一口牛奶,一缕青丝顺着肩膀滑下,发尾带着自然卷,不小心蹭到了男人的手背。
撩拨于无形。
郁谨南失神了两秒,又不动声色地用两指轻轻搓弄了两下她的发丝把玩。
鼻息间缠绕着清新的茉莉花香。
周霁禾眼下只顾着喝牛奶,压根没感觉到男人的异样举动。
十多分钟后,郑觅将车子开进北苑,七拐八拐了走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小区楼下。
北苑属于老式小区,楼房层数不高,自然也就没装电梯。
郁谨南将人抱到了五楼。
从她包里翻出钥匙打开房门的瞬间,两人皆是怔了怔。
放眼一看,整栋房子像是被安置在水帘洞一样。
水管因为老化突然崩裂,屋子被水浸泡了整晚,地板缝隙存着肉眼清晰可见的水污。
“这怎么住?都能进去游泳了。”
周霁禾从他的怀里单腿跳下,仅仅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屋子里根本没有可以让人下脚的地方。
郁谨南转头看她,“水管定期检修了吗?”
“……什么检修?”
直直盯了她两眼,郁谨南轻叹了一口气。
“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活到现在的。”
周霁禾耸了耸肩,“我刚搬过来不久,还没抽出空来检查房子。”
她的表情无辜,言语间又带了些骄矜和理直气壮,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脱了个清楚。
还真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郁谨南凉凉地想。
心里虽然如此想,身体却无比诚实地抬起脚步进入室内。
男人价值不菲的皮鞋就这样趟了浑水,甚至没有一丝怨言。
对着水管和地板左右检查了几遍,郁谨南说:“还好地板是防水的,不然楼下早就找上门来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里住不了了,晚点我找人过来维修。”
郁谨南伸手按下水阀,水流当即停止。
“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他的后半句话说得暧昧不定。
像是没听清似的,周霁禾带着娇态将话重复了一遍,“跟你走吗?”
女人的语调偏向反问,尾音刻意拖腔,萦绕又勾缠。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话给她产生了歧义。
郁谨南狭长的双眸眯了眯,补充了一句:“你的腿脚不便,需要人照顾。”
他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缥缈的模糊感瞬间消失殆尽。
周霁禾不再逗他,面色恢复常态,“我记得之前某人好像还信誓旦旦地说讨厌我,说什么我们不是可以约饭的关系。”
“现在不管我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说变就变。
还真是平白无故吊人胃口。
郁谨南沉默了半晌,突然放低了语气。
“我不会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