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臣们吵归吵,但暗地里一直观察着卫璋的脸色。见他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一个个及时闭上嘴,不敢再出主意了。卫璋总觉得手上还残留着小皇帝头发丝的顺滑触感,他搓了搓手指,冷着调儿问道:“吵啊,怎么不吵了?”被他这么问,大殿里即刻安静如鸡,静得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云鲤“适时”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够的懒模样,嘴里抱怨着:“一点小事,到底都在吵什么啊……”这
让九千岁给自己梳头?
她是嫌自己脑袋太重了吗!
云鲤讪笑两声:“不劳烦掌印了,就、就让宫女梳吧……”
“过来。”
卫璋用梳子,一下下点着自己的掌心:“请皇上放心,微臣别的本事不多,伺候人的手艺还是有的。”
哪敢要你伺候我啊!
云鲤满腹苦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偷偷看了一眼唐巧,唐巧冲她轻微地摇摇头。
不要犟,先过去再说。
先过去再说。
云鲤脚下跟生了千斤重的大石,一步三挪,脑子里疯狂转圈,思考待会如果露馅,要如何解释。
她同手同脚挪到镜子前,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缓落座……
最后还是卫璋不耐烦,一只手把她按着坐下了。
象牙梳通体洁白,映着云鲤浓墨般的黑发,倒看得人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卫璋一下一下给她梳着发,漫不经心道:“皇上这头发倒是养得极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鲤一下直起来腰板,紧张回答:“可、可能就是天生的……”
“嗯。”
卫璋不再多说话,给她梳通头发后,取来一只白玉冠,将头发束好。
好在他全程注意力只在云鲤头发上,并没有往铜镜里看一眼,倒是错过了镜中少女的好颜色。
直到那双手离开自己的脑袋,云鲤才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她张开嘴,微微喘了几口气,忙不迭穿上宫女递过来的外袍,掩饰砰砰乱跳的心。
“掌印大人。”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粗着声音说话:“我们去御书房吧。”
卫璋没有再为难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她侧后方,两人一同走出紫宸殿。
待到云鲤离开,唐巧将宫人们都唤出去,一个人将她的床铺整理好,又收拾了昨晚的脏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她茫然地看着这个华丽的牢笼,心中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
云鲤虽然走在前面,但每次遇到路口,她都得停下来,等着卫璋给自己指路。
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到了御书房。进门时,云鲤听到了卫璋清楚的一句抱怨:
“一大早的,伺候您比议政还难呢!”
云鲤:我忍!
御书房内,早就有大臣们在等着了。
见两人同时进来,他们的目光皆是先看向卫璋,再看向云鲤,最后才跪下给新皇叩首。
“臣等,参见陛下!”
跪了半天,却没人要他们起身。
年纪最大的太尉大人跪不住了,他抬起头,却见那位小皇帝一脸茫然地看着卫璋,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太尉垂下头,在心中叹气。
哎,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看来自己还是得依附这个狗太监的力量啊!
底下的大臣们跪得膝盖都酸了,才听见卫璋温和地告诉小皇帝:“您得跟他们说,平身。”
“哦哦!”
小皇帝很听话,依葫芦画瓢道:“平身!”
众位大臣心中快要呕死,面上恭恭敬敬:“谢陛下!”
接下来,就是对朝堂大事的讨论了。
云鲤本来就对这些事不关心,如今更是怕被卫璋误会,全程都在神游,仿佛几位大臣们吵得面红耳赤的国事全是和尚念经。
又听了一些政事,她昏昏欲睡,脑袋都快趴到了桌上。
直到云珩的名字传到她耳朵里。
几位大臣正在商议,要如何分封亲王,究竟是将他们划到封地上,还是留在京城中。
其他皇子们都好办,唯独这个云珩——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安息!圣上既已继位,断不能留先太子啊!”
——此话乃是卫璋党羽所言,他们一心为了巩固九千岁的独权,溜须拍马无所不做。
“先太子是先皇的长子,肃恭皇后的独子,更是南虎将军唯一的侄子!你什么意思,想以下犯上?”
——此话为保皇派所言,他们一心想恢复云家皇权,最好立刻处死卫璋这个狗太监。
卫璋党羽:“就是因为他身后有南虎军的支持,就更不能留下啊!”
保皇派:“微臣建议,将先太子留在京中尊养着,一切份例与亲王无异,如此,既能给南虎军一个交代,也能显示皇恩浩荡。”
卫璋党羽:“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云鲤趴在桌子上装睡,心中越发焦急。
上一世,云锦当了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了其他所有云姓子弟。
尽管当时云鲤已经逃到了轶城,可京城内这么大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云国。所有人都在议论,到底是新帝手段残忍残害手足,还是无法违抗狗太监卫璋的意思,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云鲤不会忘记,这偌大的深宫,太子云珩就好像一轮皎洁的月亮,给自己黑暗的人生照进了一束光。
她更不会忘记,丽嫔死后,是太子冒着欺君之罪将她藏在了东宫,这才没有被胡人找到,保住了一条命。
一报还一报,太子救过她一次,重活一次,她也要把这个恩情还回来。
大臣们还在叽叽喳喳,云鲤心急如焚,却不敢说话。
卫璋也一直没吭声。
他习惯性地想要把玩手上的白玉扳指,却发现手上空荡荡的。
啧,刚刚为了伺候小皇帝梳头,倒是把扳指落在紫宸殿了。
这些大臣们吵归吵,但暗地里一直观察着卫璋的脸色。见他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一个个及时闭上嘴,不敢再出主意了。
卫璋总觉得手上还残留着小皇帝头发丝的顺滑触感,他搓了搓手指,冷着调儿问道:“吵啊,怎么不吵了?”
被他这么问,大殿里即刻安静如鸡,静得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云鲤“适时”醒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够的懒模样,嘴里抱怨着:“一点小事,到底都在吵什么啊……”
这是小事吗!
保皇派的官员们胡子都快被她气掉了,若不是卫璋还站在这里,他们真想效仿前朝官员,排着队在大殿之上撞柱子,以死向小皇帝明志啊!
云鲤揉揉鼻子,在书桌上扒拉了一会,最后干脆低头,从衣服上扯下一枚扣子。
“这样吧,朕亲手抛出这枚玉扣,若是正面朝上,便将云珩囚禁,若是正面在下,便将他杀了。”
说完,她也不管群臣们是否同意,自顾自地准备抛出那枚扣子时,手腕被人压下。
卫璋从她手心里取出那枚普通至极的扣子。
他似乎是觉得云鲤的主意十分有趣,言语间带了些笑意:“来人,给皇上取两个骰子来。”
云鲤勉强笑了笑,想把玉扣拿回来:“这么点小事,也不用专门拿什么骰子,一颗扣子足以……”
卫璋收拢手心,将那枚扣子藏于掌中。
“微臣向来不信运气之说。”他接过小太监取过来的骰子,放置于云鲤手心之中:“各有一半的概率有什么好赌的,若是皇上真的想玩,咱们就赌个大的。”
云鲤脸色有些僵硬:“怎么赌?”
卫璋指了指她手中的骰子,表情似笑非笑:“奇门遁甲术中,八意味生门。以一局为定,若是皇上将两个骰子掷出的数字相加正好为八,微臣便饶了云珩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