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张扬又奢华的行事曾让很多有心之人变得眼红,然而大多数歹人一看到那大大的“秦”字镖旗,便识趣地收了心思。谁都不想惹火上身,道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光听名字就会被吓得一身冷汗的“易千斩”,最终的归宿在曾经籍籍无名的秦家茂典镖局。暮筠抬头看了看天空,漆黑如墨,星星都藏进了云里,看来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客栈对面的酒楼灯火通明,偶然还能听到曼妙的歌舞声,搅得人心里痒痒的。经历了上午的惊心动魄,再加上有任
少女的眸光晶亮亮的,眉宇间流露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真诚。
与周围人讶异的目光不同,赤绝大师神情很是淡然。
活了这么大岁数,脚下曾游历过四方,见过万水千山,结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和事,自然遇到过很多想向他拜师授业之人,可如此莽撞地走到他面前,单凭一张嘴想要当他徒弟的,眼前人还是第一位。
他天生眼高于顶,对于一众凡夫俗子向来看不上,也不曾真正萌生过想要收徒的想法。不过,经历了上次在榆州时的生死劫,他的想法有了转变。
弥留之际,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然而最令他痛心遗憾的,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钻研,也要随着他的离世而一同深藏于泥土里。
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自己这一手空前绝后的好毒术,怎么着也得多影响几代人吧!
更何况,眼前这人,看着还蛮机灵的。
难道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看来老天爷也都唏嘘他的毒术没有得到传承,让眼前这小丫头救了自己。
完全没有躲避赤绝审视的目光,暮筠的心忐忑不安,她抿了抿唇,拉直的唇线让她看起来越加倔强。
“小筠子,你想拜我为师?”
暮筠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学毒很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毒死。”
“我不怕。”
“邪门歪道的人才学毒,你不怕被人诟病?”
“谁敢在背后说我,我就毒死谁。”
赤绝唇角上扬,“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为我想像您一样,不废一兵一卒,就能一下子干倒好多人。”说着,暮筠还做了一个砍人的手势,眼底流露着对赤绝的崇拜。
赤绝笑着虚虚点了点她,“你个鲜少出门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杀心?”
“我有想保护的人。”
赤绝微微一愣,保护?真是个新鲜的想法,之前还真没在别人口中听过这个理由。
不过,曾几何时,他也是抱着同样的初心,踏上了这条剑走偏锋的道路。
“好。”
暮筠眼神更亮了,她没想到赤绝答应得会如此痛快,导致她现在竟然有点不敢相信,“您答应我了?”
赤绝的眼尾已经笑出一堆褶子,他侧身“嗯”了一声,试图保持自己高冷的形象。
既然上天不让他意外命绝,那他就顺从天意,将传承之任交给救他之人。
暮筠心底笑开了花,拉着赤绝就往马车走,一口一个甜甜的“师傅”声,叫得那叫一个开心。
走着,她还不忘安抚已然呆滞在身后,全然忘记肩上正抗着二百斤大汉的易青师傅。
“易叔,我晚上照例找您习武。”
“哦,好。”
易青仰头,天正蓝,云正清,一切清朗明亮。娇娘,你的女儿认了毒王当师傅了,将来可是有大出息啦!
对眼前事仍然不敢置信的秦明达揉了揉因为张嘴时间太长,已经僵硬了的下巴。他们这出身于小县城里的小门小户,竟然能和天下第一毒王扯上关系,秦家祖坟是冒青烟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众人道:“咱们收拾收拾马上出发赶路!”
白开霁走到卓凌初身边小声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羡慕和嫉妒,“天下第一毒王赤绝,竟成了暮筠的师傅,他以前可是没收过徒弟啊!要知道如此简单,我也主动拜他为师嘛。”
没等卓凌初有所反应,白开霁就火急火燎地跟了上去,“赤绝大师,介不介意再要一个徒弟,人见人爱的那种!”
卓凌初望着几人的背影嘴角含笑,筠儿,重生之路,你越来越游刃有余,看来我需要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你的成长。
月稀星疏,一行人在城门关闭前堪堪赶到了临川城。
临川地处大朔西南,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大朔著名的商贸盛地。走在街上,人声鼎沸,繁荣喧嚣,难怪被冠以“西部小京城”的美誉。
客栈里,一行人休休整整可算是安顿了下来。
一路三千里,有时不得已在简陋的驿站里住宿,但是他们只要一入了城,就必须挑当地最好的客栈,选客栈里最好的房间,点本地最知名的酒菜。当然,这都是人傻钱多的初少爷要求的,毕竟秦家一向崇尚节俭。
一路上,张扬又奢华的行事曾让很多有心之人变得眼红,然而大多数歹人一看到那大大的“秦”字镖旗,便识趣地收了心思。
谁都不想惹火上身,道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光听名字就会被吓得一身冷汗的“易千斩”,最终的归宿在曾经籍籍无名的秦家茂典镖局。
暮筠抬头看了看天空,漆黑如墨,星星都藏进了云里,看来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
客栈对面的酒楼灯火通明,偶然还能听到曼妙的歌舞声,搅得人心里痒痒的。
经历了上午的惊心动魄,再加上有任务在身,舟车劳顿了一天的几位镖师无心玩乐,只是在饭桌上豪饮几壶后便回到各自房间里调整休息。
夜到深处,一切都变得安静,整个客栈只有三楼的两个房间依然亮着灯。
烛火摇曳,暮筠靠窗前的软榻上,手上捧着一本赤绝给她的药草书在细细阅读。
书上介绍了现存于世的各类药草,图文都是赤绝亲手所绘,草的习性和药性都被描述得非常全面,称得上是世间千金难换的孤本。
案几上摆放着一壶散着香气浓茶,白瓷茶壶旁边是那把散着幽光的柳叶刀。
看书等于催眠,更何况夜深。暮筠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扎一扎刀尖,好让疼痛感让自己持续保持清醒。
她今晚是不打算睡的,上一世,就是在临川这一个漫漫长夜里,秦明达被一众前来刺杀卓凌初的刺客刺伤了胸口。
所以,她打算要熬住整夜,并保持着万分的警惕,好为即将到来的暗杀提早做出示警。
此刻的她并没有太过于提心吊胆,因为这次身边有已经成了她师傅的毒王赤绝在,想必镖局一行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输得惨烈。
隔壁房间,卓凌初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修长的小腿有节奏地摇晃着,手中把玩着那只已经被盘得有些发亮的竹笛。
“吱呀”一声响,烛火半灭了一下立刻又重新燃了起来。
卓凌初立刻起身,肩平背直地在床榻上正襟危坐,对着弯腰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微微颔了颔首。
黑衣人的态度恭敬无比,一直将头低低地埋在衣襟里,没敢正眼看向床上那半披着长发,身上仅着素白中衣的主子,因此也没有收到主人让他起身的指示。
卓凌初无奈,嗓子里挤出了淡淡的“嗯”声试图吸引黑衣人的注意。
原本初一还纠结自己是不是犯了错,按主人以往的性子,不可能让他跪这么久。听见动静,他微微抬眼,见卓凌初朝他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后立刻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主子现在不会说话!
卓凌初扯了扯嘴角,用眼神示意初一拿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然后走到茶桌前给他倒了杯温热的清茶。
初一双手接过茶杯后立刻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感觉嗓子舒服了后立刻拱手说道:“主子,最近卓泰宁除了让属下跟在你们身边查实您嗓子受伤的情况,并没有做出其他指令。原本他在此地安排的那一队人马,此刻已经调往外地执行其他任务。”
卓凌初点了点头,挥手将一块被黄纸包裹的东西挥扔了过去。
初一下意识抬手一抓,将裹在外面的黄纸慢慢打开,露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新月形美玉。
初一立刻双腿发软跪拜在地,“这是您的贴身信物,属下何德何能......”
卓凌初无奈地“啧”了一声,见初一些微抬起了那张仍然在震惊中的脸,朝他指了指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张黄纸。
初一一目十行,眉目间满是不可置信。
新月形是西昌二皇子的专属图腾,见新月如见本人,此前代表如意布庄掌权人的新月黑玉,现在由西昌太子卓泰宁掌握在手中。
如意布庄是卓凌初奉西昌皇帝之命,一手在大朔打造的信息暗网,这里面被卓凌初倾注了多少心血,初一是知道的。
他替卓凌初不忿,为卓凌初感到委屈,三年的呕心沥血,随着一纸密诏便拱手让人,他都想替主子出气,哪怕是牺牲掉自己这条贱命都在所不惜。
可是,已经打算与卓泰宁同归于尽的他被卓凌初制止住了,他说他要急流勇退,他要暂避锋芒,他现在有更大的宏图伟业需要亲自谋划。
所以初一忍住了,他宁愿在卓泰宁身边做一条狗腿子,也要忍辱负重为主子坚守大后方。
当他看到这张黄纸,他明白了,主子是没有打算放弃这三年的努力。
初一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向卓凌初磕了一个响头,“主子,你放心,属下必将不负您的期望,以紫玉为信,为您构建一个新的坚不可摧的暗卫组织。”
是啊,如意布庄里那些墙头草就先留下吧,不忠心的人还要他何用?
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还有很多对二皇子忠心耿耿的人呢!
感觉瞬间浑身充满力量的初一倏地蹦了起来,“主子,新组织叫什么名字?”
卓凌初对初一这跳脱的性子也很是无奈,算了,自己的兵,怎么着也得宠着。
他起身拍了拍初一的肩膀,走到茶桌前,纤细修长的玉指蘸着茶水划出三个字:流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