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在,他们怎么还来上门来呢?”螽羽感到有些不安。有一大帮子男人挤在厅堂外朝里探,想想便叫人担忧。夫人冷笑道:“若是老爷在,自然早被推出去应付了,他躲都躲不得!每次一出什么事,就一窝蜂上门来央求主持公道。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找公道干嘛不去官府里找?还不是惦记着要从我们府上掏钱。”“太太,您说若是老爷在,老爷会如何看待此事?”夫人沉默片刻,道:“我已送了信给老爷,希望早些有
“老爷不在,他们怎么还来上门来呢?”螽羽感到有些不安。
有一大帮子男人挤在厅堂外朝里探,想想便叫人担忧。
夫人冷笑道:“若是老爷在,自然早被推出去应付了,他躲都躲不得!每次一出什么事,就一窝蜂上门来央求主持公道。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找公道干嘛不去官府里找?还不是惦记着要从我们府上掏钱。”
“太太,您说若是老爷在,老爷会如何看待此事?”
夫人沉默片刻,道:“我已送了信给老爷,希望早些有回音。我需得知道他的主意,才好和外头那些人说话。”
夫人心情不快,手指在藤椅扶手上拧来拧去,脸上冒了层细汗出来。
跟着夫人也有大半年光景了,螽羽知道夫人是不喜人情往来、交际酬酢的。
遇上打上门来的泼皮无赖,夫人很有办法收拾;遇到讲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客知客、弯弯绕绕来讨好处的乡亲邻里,夫人就避之不及了,一副恨不得像狡兔三窟那般钻地道逃走似的样子。
话虽如此,却也不得不硬撑着到台前去演戏,因而遇上这种事,夫人在私底下不免要甩甩脸色、使使性子。
螽羽用兑了冰的清水绞了帕子给夫人擦脸,在夫人身边的矮凳上坐下,拿扇子给夫人扇风。
“你的手凉凉软软的,好舒服,多给我揉揉。”
夫人说着,把手搭到她膝上。这是在撒娇。
螽羽便轻轻给夫人揉着腕子。
夫人舒服得眯了眯眼,身子不那么紧绷着了,瘫在藤椅里翘着脚晃荡——凡是教过规矩的闺阁小姐,谁也不会这样坐没坐相。
不过螽羽是习惯了夫人这样的。
起初她还会在腹中偷偷鄙薄一二,如今眼里看了心里也不觉得厌烦了,倒还觉得有几分可爱可亲。
于是夫人望着那些院子里悠游自在的小毛绒鸭子,螽羽望着夫人。
“你怎么想呢,蝈蝈?”夫人突然问道,“你觉得老爷会站哪头?”
螽羽一惊,连忙低头:“奴婢见识短浅,怎敢揣测老爷的想法。”
“干嘛,他又不是皇帝又不是神仙,有什么不敢猜的。再说就算是皇帝是神仙,那也没什么猜不得。”
“……就算奴婢敢猜,奴婢也是乱猜。奴婢不是本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胡说白道出来让您笑话。”
“不妨事,”夫人今天头一回露出笑容,“那便说出来让我笑笑好啦。”
螽羽想起话本故事里有位女子名唤“婴宁”,因着爱笑而被婆家斥责不稳重,后来便不笑了。这故事多讨厌。幸亏夫人是这个家里顶天的人物,想怎么笑便怎么笑,想怎么坐便怎么坐,夫人是爱笑爱玩的,也能笑能玩——这般想着,螽羽心里十分舒坦。
既然夫人这样说了,她便斟酌片刻,开口道:
“奴婢以为,老爷有古人之风、乐善好施,凡是于民生有益的事,老爷定会为民请愿义不容辞。只是……规矩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自有其维持平衡的缘故在里头,贸然打破,定会有得失变化,恐生出什么祸端来。”
“你还自谦呢,原来是真有过思量的。”夫人笑了笑,又叹口气道,“这事里头杂着太多人了……我想一下就头疼。”
“平头小民,想要‘平粮价’,为的是过上更宽裕的生活。官差衙役,需要上交定额的税钱,不然官位、前程难保。至于缴纳红封的门户,其中并不见得都是富裕人家吧?有没落的官绅之家,有方才考得童生秀才、还未一展宏图的书生……他们想必不愿意多出税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