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季茗心一毛钱没给,气冲冲地起身走了,他反思自己——没掀桌子已经算是给面子了。检查的故事在季茗心脑中不堪回首,听见队医提,他只能无语地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冷笑自嘲道:“勉强算是写完了,还不知道下一个在哪儿呢。”“马上要比赛了,应该没那么多幺蛾子。”队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理疗结束,可以坐起来了。季茗心起身,坐在床边,慢慢活动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你决定了?”队医在一旁整理东西,顺便瞥了他一眼:“其实像你这种程度的伤,退赛可能更合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除夕夜季茗心从金津那里赢下的赌注仿佛在冥冥之中,写好了他未来几年人生的开局。
从那一晚起,季茗心再也没能在公开赛场上赢过金津。
印尼、日本、印度、欧洲……大半年晃眼而过,季茗心和金津共同报名了许多备受国内外关注的顶级赛事,因为签表的问题,俩人真正能短兵相接的时候并不多,但媒体评论总爱将俩人放在一起做比较。
金津的进步有目共睹,关注他比赛的人普遍认同:金津最好的表现将会是下一场,这是一个世界顶级的防守型选手,与高手们过招让他不断地累积经验,逐渐趋于全面,场上全无破绽可寻,最关键的是,他人生中历经的坎坷已经远超平均水平,心态这点压根儿不用担心。
而季茗心,大家对他的看法就褒贬不一了。
主流评论认为:季茗心作为一个正值黄金年龄、先天条件突出的年轻运动员,不应该表现出如此浮浮沉沉的状态,他在年初还能闯进半决赛,到了10月份,居然已经要爆冷止步第一轮,尤其是被同队的金津一衬托,更显得他表现不如人意。
当然,也不缺夸他的,毕竟有这么一张脸摆在那儿,每场比赛都会为他吸引来一些羽毛球之外的关注度。
作为一个连微博都没有的传统体育运动员,季茗心的个人超话奇迹般地闯进了排行榜前十。粉丝们为他做许多漂亮海报、剪很多心动视频,甚至还有不少给他和金津写同人文的,宣称他们一个是锐利的矛,一个是坚固的盾。
现在盾是没坑没洼的,矛快裂开了。
“请大家相信,宝贝一定会修好自己的矛,我们只要等他重回巅峰的那一天,给他最盛大的掌声就好。”
以上是粉丝超话里的热帖原句。
季茗心从队医那里听到这句话,视线飘在半空中,眼神着实失焦了片刻——那些人以为自己离他很近,殊不知相隔天堑,他好像从海市蜃楼里看见一群陌生物种在为自己的伤病做法,根本理解不了这种行为的目的和过程。
队医笑得停不下来,问:“诶,你那三千字检查写完了没?”
上个月底,季茗心的粉丝匿名向训练基地寄了封恐吓信,威胁队里的教练、领导以及金津——再欺负季茗心就要往基地扔炸药。
这件事立即引起重视,领导专门动用关系去查,特事特办,很快就查到这位恐怖分子——今年9月份刚刚小升初,甚至还没到负刑事责任的年龄。
季茗心倒是因此被给了警告处分,同时罚写检查。
检查太难写了,季茗心在写字桌前面憋了半天,才憋出来150个字,实在写不下去,他就靠在椅背上边转笔边思考人生。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冒犯了哪路神明,才让今年过得如此坎坷,于是他搁下笔,立马决定tຊ出门去拜拜菩萨。
城内香火旺盛的地方人太多,他不想去凑热闹,更害怕被人认出来,一个人地铁倒公交去了远郊的潭柘寺。
在寺庙门口买水时,隔壁摊位的老头儿主动说要免费给他卜一卦。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季茗心本来不想搭理这老东西,结果他一句:“看你事业不顺,不想知道原因何在吗?”
季茗心转过身,啪地坐了下来:“怎么算?”
大师卜完,看着桌上几块小石头抬眼说:“你命中带水势,能吸引一切好坏人物,因此常常成为周围人的焦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看你怎么利用。”
“麻烦您给指点指点。”季茗心谦虚地说,已经做好了花点小钱的准备。
“你现在从事的工作经常需要抛头露面吧?”
“算是吧。”
“将人围拢的声音,既能捧高人,也能吃掉人,得具体例子具体分析,对你来说嘛,有损精元的。”
季茗心愣了:“什么意思呢?”
“不想早死的话尽快改行。”
“妈的。”季茗心一毛钱没给,气冲冲地起身走了,他反思自己——没掀桌子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检查的故事在季茗心脑中不堪回首,听见队医提,他只能无语地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冷笑自嘲道:“勉强算是写完了,还不知道下一个在哪儿呢。”
“马上要比赛了,应该没那么多幺蛾子。”队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理疗结束,可以坐起来了。
季茗心起身,坐在床边,慢慢活动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你决定了?”队医在一旁整理东西,顺便瞥了他一眼:“其实像你这种程度的伤,退赛可能更合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我没这条路可走。”季茗心静静地收张着手指,“我不想回省队去。”
“好吧,你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队医叹口气,没再劝下去。
季茗心的大赛成绩下滑很严重,已经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他的位置有的是人盯着,再往后退一步,就要被从这个严苛的队伍中清除出去。
“又一个打了封闭才能上场的人。”季茗心离开时,队医对着电脑吐槽。
“你真去现场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陶颖伸过来脑袋,挤在秦郁棠旁边,看她抢购火车票。
秦郁棠内心有点儿冒火,这些天在网上看多了各路人马对季茗心的讽刺与批评,搞得她一听见有关季茗心成绩的消息就无比敏感,随时疑心别人要墙倒众人推。
她压下这股师出无名的火气,语调没什么起伏道:“真去。”
“啊……其实我和闫知非本来打算等模考结束之后陪你去看四分之一决赛的,不过没关系,到时候你也可以再去一次。”
秦郁棠瞬间愧疚起来,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相信季茗心能凭现在的状态闯进中公四分之一决赛,网上对他受伤有诸多猜测,他自己也不肯透露准确消息,秦郁棠真担心他憋了个大毛病,这种担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对考试复习的专注。
她思来想去,干脆趁这周六有空去一趟现场,亲眼看一看,省得自己长出块心病来。
为此,她花高价收了张黄牛票,以至于去看比赛的车票都只舍得买绿皮,7、8个小时的绿皮硬座,真坐下来才知道有多煎熬,下车时两条腿都肿得不像话,论灵活和轻盈性,简直像是从木偶人身上拆卸后嫁接过来的。
要是不算俩人还未相认的那一次,这是头一回秦郁棠来看比赛没和季茗心讲,她生怕多给对方一份压力。
入场时,看着身边许多陌生的脸孔流过,秦郁棠才意识到自己也挺久没看比赛了,都不知道如今这个球场上最受关注的宠儿是谁,又是谁在独领风骚。
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下,掀开自己胯前的邮差包掏出一摞小卡,眼睛瞥向别处,低声道:“美女,金津小卡,八十一张,要不要?”
“金津!他今天也在?”秦郁棠来得匆忙,连签表都没注意看,根本没了解过这一场季茗心的对手是谁,总之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毕竟这才到赛程初期。
“下午2点之后,他2号场。”小卡贩子冲周围努努嘴,让秦郁棠自己去看:“今天这场里来的一多半都是他的粉丝。”
“啊……谢谢,我不用了。”秦郁棠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发现还真如他所说,这可真是时移势易,斗转星移。
收回视线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喊住小卡贩子道:“诶,等等,您这儿……有没有季茗心的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