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津毫不在意,看他一眼,随口纠正说:“ABC不是这个意思,tຊ它其实指的是——。”“行了行了,不用给我解释,知道你懂的多,我懒得听。”季茗心把醋倒进小碟里,接着问:“饺子啥馅儿的?”金津被他噎了一下,回答说:“猪肉白菜,还是食堂打包的。”“挺好的。”季茗心欣慰地勾了下嘴角,“我就喜欢猪肉白菜馅,食堂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饺子馅,我还是觉得最普通的最好吃。”“我也是。”金津点头。饺子正好煮熟了,揭开热气腾腾的盖子,俩人一人一碗,各蘸一个醋碟。
除夕夜,季茗心和金津围着茶几看春晚,茶几上的小电锅里蒸腾出滚烫的水蒸气——来自一袋食堂打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这个神奇的搭配说来话长:季茗心刚来队里时住的是套间,两居室,原先的室友因为选拔制中表现落后被退回了省队,室友之位空缺,享受着独居的金津搬了进来。
他刚来,就和季茗心解释,说不是自己有意来挤占生活空间,而是宿舍紧张,领导的意思是得给隔壁乒乓球队的新人腾位置。
季茗心:“哦。”
俩人的生活作息很相近,金津不愧是年长几岁,很有生活经验,所到之处全都收拾得有条有理,跟他一块儿搬进来的,还有各种生活好物,高品质小家电,几盆叶子油亮的绿植——其中一盆经金津介绍是需要春化的惠兰。
北京的气候是很难养花的,不像昆明,插根筷子就能长出一丛绿意,这里干燥少雨,水质也硬,冬天更是漫长,室内开着暖气穿短袖,室外零下十多度裹羽绒服,能在这种环境里做到耐心伺候兰花的人,足以说明其性子沉静,富有意趣。
等真的相处久了,季茗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实在很难让人找到讨厌的理由,他不在公共场所没完没了地打电话,不会霸占沙发躺着刷手机,不会把洗手池弄得到处都是水……甚至连早起做咖啡都会给季茗心做一杯,还会拉花。
自从他来,季茗心的生活顿时有品质可言了,某天他上完厕所,随手从马桶边抽出一张湿厕纸的时候,季茗心猛地意识到——他确实习惯了金津的存在,这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挺不错的金津和他一样,选择了过年留队。
年夜饭是食堂组织的,好几种口味的饺子和自助餐,有局里的领导来慰问留守儿童,季茗心和金津一起承担了“与领导共餐”的殊荣——结果俩人都没吃饱,春晚看到一半,季茗心推房门出来,看见金津坐在茶几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往小电锅里下饺子。
金津没开客厅的灯,于是他走到墙边,啪一下按亮了灯,从厨房找了瓶山西队友送的紫林醋,拎去茶几边坐下,开口便问:“你看得懂小品吗?你个ABC。”
金津毫不在意,看他一眼,随口纠正说:“ABC不是这个意思,tຊ它其实指的是——。”
“行了行了,不用给我解释,知道你懂的多,我懒得听。”季茗心把醋倒进小碟里,接着问:“饺子啥馅儿的?”
金津被他噎了一下,回答说:“猪肉白菜,还是食堂打包的。”
“挺好的。”季茗心欣慰地勾了下嘴角,“我就喜欢猪肉白菜馅,食堂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饺子馅,我还是觉得最普通的最好吃。”
“我也是。”金津点头。
饺子正好煮熟了,揭开热气腾腾的盖子,俩人一人一碗,各蘸一个醋碟。
电视上小品节目演到末尾,强行上了波价值,就差明面上催电视机前的各位回家父慈子孝,夫妻恩爱,最好再造个小人。
茶几边吃饺子的季茗心和金津两脸无动于衷,不约而同地觉得这节目看下去有点鸡肋,但守夜快到12点,此时离场多少有些前功尽弃的意思,何况这毕竟是除夕,抛下室友自己去睡觉——太没人情味儿了。
季茗心看着主持人的串场念白,挠了挠下颌问金津:“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家里情况特殊,不太方便。”金津四两拨千斤地回答,末了反问:“你呢?离得又不远。”
季茗心筷子尖蘸着醋在空碗底画圈,短促地笑了声说:“一样。”
他和季然之间的矛盾像越裂越深的海沟,自打他从季振山的葬礼上逃走,让季然颜面扫地起,他们连电话都没通过一回。
用季然发来的消息复述即:“就当我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季茗心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被亲妈这样割席,心里总归有点不是滋味,还好退出聊天框,下一秒就看见秦郁棠发来的小视频:夜空中噼里啪啦炸开的烟花,用无数个短暂的闪耀片刻,连接起一整晚的灿烂辉煌。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茗心接着开口,侧过头盯着金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身上挺多共同点?”
金津把视线从屏幕上转了过来,看着他的表情,季茗心在微笑,但不知为何这笑容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他附和地笑了下:“比如呢?”
“我们俩都是打羽毛球的。”
金津这回嘴角咧挺开:“太巧了。”
季茗心语调不改,接着说:“喜欢一个味道的饺子馅。”
金津抬抬眉:“嗯哼。”
“大过年的,我们都是孤家寡人,无处可去。”
金津耸了下肩,表示他并不怎么在乎。
季茗心:“我们还喜欢同一种类型的女孩。”
金津看着他皱了下眉,神情有点儿迷惑。
“甚至,是同一个人。”季茗心静静地看着对方,电视里的音乐在此刻显得有些刺耳,太闹腾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锋应当是无言的。
金津慢半拍地点了下头,恍然大悟似的,说了句在季茗心看来很欠打的话:“秦郁棠是吗?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追她呢。”
季茗心气笑了:“你给她寄新年礼物寄到她学校去了,她寒假住在家里,和学校根本不是一个城市,你知道吗?”
这还是季茗心推测出来的,下午秦郁棠收到快递短信,显示有包裹到了学校,让她尽快去拿。
她一边质疑自己的记忆力,一边倒回去查购物记录,确认自己的确没买什么,又点进包裹详情看了眼——从北京发出的。
秦郁棠首先猜到的就是季茗心,她去问季茗心是否给自己寄了礼物,地址填错到了学校,季茗心这才反应过来——家贼难防,有人和他住一个屋檐下,还惦记他唯一珍视的私藏。
“是吗?那她上学很不方便吧……”金津吸了口气。
没否认——既没否认礼物是他寄的,也没否认对秦郁棠心存妄想。
季茗心堪破真相,心里却莫名平静下来,不怎么生气了,多亏秦郁棠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给足了安全感。
他拖过茶几上的果盘给自己剥了几颗开心果,不紧不慢地说:“对啊,我小时候和她是邻居,经常一起上学,那时候我们家里条件都很普通,买不起车,更没有打车的概念,上学只能靠走或者骑自行车,冬天下雪路上结冰,家长不让骑车,我们就早早起床踩着冰去上学,路面很滑,走路得非常小心,快不起来,等走到学校,鞋底都被冰化成的水打湿了,经常一整天脚趾头都是冰凉的,很容易长冻疮。
现在她上学虽然距离远,但是总比小时候方便多了,而且她之所以要跨市上学,恰恰是因为成绩太好,她现在的学校在我们那儿非常有名,比这里好多厉害的大学还难考。”
季茗心流露的神态太温和了,和平时的他简直两样,金津听得出神,反应过来才问:“你们俩从小就认识?”
“嗯。”季茗心捻起一颗开心果扔进嘴里,抬眼看着他,淡淡道:“青梅竹马。”
金津终于回味过来了,这是宣示主权呢,有点儿小儿科的把戏。
他笑着应了一声:“哦,礼物的事情也是她告诉你的?”
“那是我自己猜的。”季茗心的目光落在茶几边缘——金津的手机屏幕上,抬了抬下巴说:“等她想明白过来,应该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正好。”金津心态非常积极:“马上零点了,我说不定能做第一个和她说新年快乐的人。”
季茗心把自己的手机也掏出来,正面朝上放在茶几上,清了清嗓子坐正道:“赌不赌,她会第一个给我打电话拜年。”
金津欣然应约:“可以,赌注?”
“输了的人把碗洗了。”
“成交。”
时间一点一点逼近零点,桌面上两部手机被摆在一起,屏幕都暗着。
“别紧张啊。”金津打趣。
“我没什么可紧张的。”季茗心抱着双臂盯着屏幕,语速飞快。
他话音刚落,0点到了,桌面上一部手机率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倒映进了季茗心眼中。
“yes!”
他一撑地板起身,抓起自己的手机,边接通秦郁棠来电边头也不回道:“记得把锅也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