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意外归意外,现下这种场面,倒是宁致韦喜闻乐见的。毕竟段坤的货是在厉家手上出事的,当初他只给了预付款,对于段坤这种嗜钱如命的人来说,那么大的窟窿总得有人补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宁致韦偏头看向厉骋,流露出的神情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厉先生,这么巧?”段坤的那支烟最终并没有点上,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火柴,直至燃烧殆尽,接着宁致韦的话又道:“不算巧,厉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
段坤约厉骋见面的地点是家日本寺庙,对于一个国际通缉的毒枭而言,这种地方选的实在是微妙又违和。
厉骋进到后面的宿坊时,寺里的住持正在给段坤讲经,厉骋是无神论者,不过也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有贸然打扰。
男人立在檐下,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下过雨的痕迹还在,院里的惊鹿正一点一点蓄着水,芭蕉叶仍点着头,清冷月色落在了这间不算大的院子中,叫那些泥泞潮湿无所遁形。
史俊精挑细选了一批人,但最后厉骋只带了阿文一个,这一路他并没见到多少人,几次遇到的也只是院里的僧侣,似乎正如段坤所言,他的确诚心相邀,只是单纯的一次见面。
惊鹿渐渐蓄满了水,“啪嗒”一声落下扰了院里的静,与此同时,屋内的讲经声也戛然而止。
很快有人将厉骋请了进去,当和段坤碰面的那一瞬,男人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少有的讶异。
厉谨良出事时,厉骋曾看过段坤的资料,但关于他的照片,仅仅有张模糊的背影照,而他确实没想到,眼前这位西装笔挺,梳着背头的男人,会和那位叫人闻风丧胆的大毒枭画上等号。
相比于厉骋的讶异,段坤明显对他了解颇多,虽然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几眼,但不过几秒,他便笑着探出了手:“幸会啊,厉先生。”
细看厉骋才发现段坤瞳色很淡,有些混血的模样,不过他中文倒是不错,丝毫听不出来口音。
如果不是厉谨良的事,想来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但仅仅是一批货,值得他亲自出面解决?甚至还把自己暴露在他眼前?这么轻而易举让他攥住“把柄”……
落座后段坤习惯性地掏出了烟,预备打开时,他却扬手将烟盒抛给了厉骋。
对面的男人当空接住,只是下一秒便将烟又推了回去,铁质烟盒滑过长桌,再次回到了手边,这番近乎下马威的操作叫段坤背后的手下不由上前了半步,而段坤只是攥着手里的佛珠,面上看不出来喜怒,问:“不喜欢?”
厉骋笑而不答,段坤倒也没有勉强,只是觉得可惜,“这烟挺正宗的,你应该尝尝。”
他这话似乎是在告诉厉骋,这烟没什么问题,他不用防着他,眼见着段坤擦亮火柴预备点烟,厉骋倒是给了句解释:“家里有人闻不惯烟味。”
这话像是挑起了段坤的兴趣,看过去时他也注意到了厉骋腕间的红绳,忍不住挑了把眉,“看不出来,厉先生还挺惧内。”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在讥讽还是玩笑,不过厉骋却从那“惧内”二字里听出了些用意,看样子他对他的调查还挺深入。
这段可有可无的寒暄很快便草草结束了,回廊上不多时又传来了脚步声,厉骋侧耳听着,见段坤的手下附耳跟他说了些什么,到这会儿这位叱咤一方的大毒枭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男人捏着手里的佛珠,和厉骋对视片刻后,忽地道:“对了,我今晚还有位客人。”
说罢,一侧的拉门应声而开,段坤略一后仰,掌中的那串佛珠随即也回到了腕间,夜风挟着雨后的潮湿涌进屋里,昏暗阴影中的那个人正巧也踏进了屋子,段坤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疾不徐,压下了他眼里的玩味。
“我这位客人,想必厉先生也认识……”
宁致韦并没料到会在段坤的地方遇见厉骋,虽然这次拉厉谨良下水他是冲着厉骋去的,但现在日本警方只是押着厉谨良还没判,这么早就和他对上,难免会节外生枝。
不过意外归意外,现下这种场面,倒是宁致韦喜闻乐见的。
毕竟段坤的货是在厉家手上出事的,当初他只给了预付款,对于段坤这种嗜钱如命的人来说,那么大的窟窿总得有人补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宁致韦偏头看向厉骋,流露出的神情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厉先生,这么巧?”
段坤的那支烟最终并没有点上,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火柴,直至燃烧殆尽,接着宁致韦的话又道:“不算巧,厉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
宁致韦仔细品着那“特意”二字,如沐春风的笑容里不由多了丝看戏的成分,早些年他误打误撞碰到过一回段坤处决手下的场面,当时的残忍和血腥,直到现在想来宁致韦都还觉得兴奋。
“厉先生和宁总,应该是老相识了吧。”
厉骋闻言淡淡扫了眼宁致韦,短短一瞬心里的许多猜测也得到了证实,“见过几面,不怎么熟。”
段坤颇意外地“哦”了声,探究的目光还未来得及在二人之间游走,又听宁致韦笑道:“厉先生这话说的未免太见外了,我以为,咱们交情匪浅呢。”
“交情匪浅?”厉骋眉梢微挑,嘴角似乎也噙着一丝揶揄的笑,在宁致韦还未回过味来时,他又突然话锋一转,“所以,宁总这次特意挑了厉家来帮你运货?”
宁致韦始料未及怎么话题被他绕到了这上面,表情猝不及防一僵,然而也就是这个瞬间,他便失了再次开口的先机,厉骋面不改色地冲段坤一笑,继续道:“段老板和宁总做生意,这恐怕不是头一回了吧,事前二位难道不商量商量,这么棘手的货怎么就放心交给厉谨良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轻而易举便内涵了两个人,也是在提醒段坤,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尤其是段坤这种刀口舔血的,自然听出了厉骋的言外之意,确实,宁致韦是个谨慎的人,这么大批量的货,他从来不会用一条线来运,更不会找上一个没合作过的人。
不过段坤似乎并不打算抓住这点质问宁致韦,他甚至一点动怒的征兆都没有,饶有兴致地等着厉骋的下文,宁致韦见状,自然不甘心被这么牵着鼻子走,稀奇了一声,“这事厉先生竟然不知道?”
“厉谨良当时找上门,我也很意外,毕竟厉家的人怎么可能落魄到上门讨活的地步,可他这几年在日本过的确实很不如意,亏的家底都快没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厉先生的家事,只是你那位四叔还有他那儿子胃口挺大,”宁致韦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要不是对厉先生知根知底,我也不可能冒这个险,结果最后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宁致韦三言两语,试图把自己摘地一干二净,可他心里也清楚,段坤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合作这么多年,磕磕绊绊的时候并不少,不过他帮段坤销的货同样不少,基本垄断了国内的市场,作为各取所需的两方,宁致韦有这个底气,段坤不敢动他,也不可能贸然和他撕破脸皮,况且这次的事,他可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