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虽然一直坐在椅子上，眼神却一直放在他身上，自然也看见了那个人的眼神，想到上次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她走过去，快速的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红本子，和他一起离开了。出了民政局，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宋晚捏着手心的结婚证，硬硬的质感，她一眼没翻开看，直接递过去，“放你那里吧！”易川看了她一眼，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最后还是伸手接过。此时，刚好有一对情侣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结婚证，男生一把勾住女生的肩膀，高兴的笑着说，“从今天开始喊老公。”
要结婚，肯定需要户口本，可是宋晚的户口簿一直都在蓉城公府。
拿户口这事真的很不容易，距离开学已经只剩下三天了，宋晚依然想不出任何办法。
刚好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宋天泠忽然打电话过来，让她去回家一趟。
宋晚怀揣着偷户口的心思，点头答应了，挂断电话后，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宽松的毛呢外套穿上，直接打车过去。
到的时候是下午，六婶来开的门，看见宋晚的时候表情愣了愣，“二……二小姐……”
其实宋晚也明白，每次来佣人都很难做，就怕因为对宋晚稍微热情点惹罗美枝不高兴。
“家里有人吗？”
六婶面露难色，宋晚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了，撂下一句“我找宋天泠”就走进去。
刚踏入大厅，果然看见罗美枝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iPad，瞧见宋晚，突然像看到什么牛鬼蛇神似的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宋晚从小就恨着罗美枝，长大了虽然谈不上讨厌，却也不会主动巴着去，轻轻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什么态度。”
不顾身后的嚷嚷声，宋晚直奔二楼书房。
宋天泠有洁癖，除了六婶会定期打扫书房外，其余时间从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除非他在。
宋晚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进。”
她推门进去，书房里，宋天泠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开视频会议，似tຊ乎是没想到宋晚真的会来，在看到她的瞬间表情微怔，随后又恢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脸。
宋晚不好打断她，只安静的站在一旁，期间，她抬头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下午五点十六分，她来早了，平时这个点宋天泠还在公司。
宋晚站了一会刚准备先出去，宋天泠已经快速切断了视频，他把桌上的文件合上，边起身边问，“外婆怎么样？”
“挺好的。”
“你跟易家那孩子……”
后面的话宋天泠没有说出口，可是宋晚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眸光微闪，沉稳道，“知晓朋友，一起出去玩。”
宋天泠没多问，转身背对着她去开保险柜，隔着点距离，宋晚看到里面放着一堆资料文件和户口本。
当初罗梅枝为了死守这段婚姻，曾经偷藏过宋天泠的户口簿，虽然最后拿回来了，可是宋天泠都放在保险柜里面，连着宋晚和她妈妈的户口。
宋晚垂下眼睑，不说话，虽然她也知道宋天泠的密码，却不敢贸然行动。
“留下来吃饭，我让六婶给你做点好吃的。”放好文件，宋天泠转身道。
宋晚刚想拒绝，罗美枝忽然出现在门口，“吃什么，谁知道她今天要回来，我让六婶少煮了饭。”
这话一听就是赶人走，宋晚嘴角滑过一丝笑意，她有时候真的觉得罗美枝挺好玩的，脑筋简单，永远只会做两件事，想方设法的找宋天泠不痛快，却又不敢真的离婚。
就像小孩子的把戏，宋天泠脸色一冷，果然她就没再敢说什么了。
最后宋晚还是没留下来吃饭，临走前，宋天泠让六婶装了个食盒给宋晚，里面装了几样精致的食物。
宋晚拎着不好坐车，刚想拒绝，宋天泠已经先一步开口，“我让司机送你。”
话音刚落，宋子瑜从外面回来，见到宋晚第一句话，和罗美枝一模一样，“你怎么在这里？”
“宋子瑜。”宋天泠脸色微沉，连名带姓的叫了她一声。
宋子瑜收敛了些，却狠狠地瞪了宋晚一眼，宋晚当做没看见。
宋天泠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涌，说，“我这两天要去一趟英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宋晚还没说话，宋子瑜已经先一步开口，“爸爸，我想买个包。”
“把牌子给老严律说，我让他去买。”说完又问了一遍宋晚，“晚晚呢！想要什么？”
宋晚摇头，她对名牌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唯一关心的只是户口簿。
刚好这时，宋子瑜像豺狼似的盯着她，宋晚接触到她的视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回去的路上，王叔安静的开车，宋家的雇佣就这一点好处，从不多问关于家里的秘辛。
一路上，宋晚都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宋子瑜每天都在家，有的是时间接近书房。
到学校已经晚上七点多，新学期伊始，大家的心都还没收回来，依然燥，路上全是精心打扮后往学校外走的女生。
温度回暖了一点，春寒料峭，风吹过，还是冷。
奔驰车安静地沿着路边前行，最后稳稳的停在宿舍楼下。
在学校里，大家几乎都是步行，或者骑车，像这样开着车进来的人少见，而且司机还带着白手套，更加引人瞩目。
王叔从主驾驶下来，主动打开后车门，态度恭敬，措辞温和有礼，“二小姐，到了。”
宋晚拎着檀木色的食盒从车上，脚步刚踏在地上就察觉到周围的视线。
她一眼也不看周围，拎着食盒就朝着宿舍楼走，把身后那些猜忌的目光甩在身后。
第二天，宋晚就打电话给宋子瑜，果不其然，她接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听。
直到第四个，那边才接起来，她似乎跟朋友在外面，话筒里很吵，语气冷冰冰的，“有屁快放。”
宋晚嘴巴嗫嚅了下，最后还是畅通无阻的说出了这句话，“帮我把户口簿偷出来。”
宋子瑜怔了两秒都没回答，到第三秒，突然拔高音量道，“宋晚你脑子秀逗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离开宋家吗？”顿了顿，宋晚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这就是机会。”
这下，那边彻底没声了，就在宋晚以为宋子瑜已经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快速扔下两个字——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宋晚终于在开学第一天收到宋子瑜发过来的消息，让她在半小时内赶到一个咖啡馆。
宋晚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教授请假，教授看着她递过来的假条有些惊讶，最后还是批准了，只叮嘱她说，“这学期再把理论拿出来看看，准备实习的事？”
距离实习还有四个月，这话说得有点为时过早了，宋晚思考了两秒，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问，“老师，是实习安排出来了吗？”
“名单倒是拟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终名单。”看了宋晚一眼，教授也不保留，直接说，“你在附二院。”
附二院，三甲医院，有蓉城最好的肿瘤科。
“好的，我知道了。”
离开行政楼后，宋晚直奔咖啡馆，周一是上班高峰期，车子在二环堵了十多分钟，等宋晚到的时候，宋子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慢死了。”从包里甩出户口簿，宋子瑜拿起旁边的包站起来，经过宋晚旁边的时候，停了停，“结果最好让我满意，不然从爸爸那儿挨的骂我会原封不动的全给你。”
宋晚盯着桌上的户口簿，没有看她，只低声道，“知道了。”
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宋子瑜也懒得再和她说，扔下一句“自己送回来”就离开了。
宋晚依然坐在位置上，不动，手心的红色小本子有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烈存在感觉。
咖啡馆的风铃又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唤回宋晚的思绪，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给易川发了这条消息——你的话还作数吗？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手机没有一条消息进来，宋晚垂首看着打开的聊天界面，高涨的热情逐渐冷却，失落一点点在心脏蔓延。
或许，真的是她痴心妄想了。
窗外是难得的阳光，桌上的咖啡已经冷却，她握着早已经黑屏的手机，脑袋迟缓的坐着。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起，宋晚身体一麻，下意识用指纹解开了锁，聊天界面清晰的出现了这几个字——
作数。
今天有课没？
今天？
宋晚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两秒，最后回了没有。
几乎就在这两个字发过去的瞬间，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字样，三秒不到的时间，屏幕跳出这几个字——下午来登记处。
宋晚打车过去，在此之前，她先回了一趟学校。
B宝刚下完课，看到她的时候，表情愣了愣，惊讶地问道，“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路上压抑着的喜悦因为这句话露了出来，宋晚看着她，忍不住漾开一抹明媚亮眼的笑意。
“干嘛突然要化妆啊！”
坐在椅子上，宋晚乖乖的接受着大宝给她上粉底，凉凉的一层，带着粉底特有的香味。
“有事。”平平淡淡两个字，可是尾音却微微上扬，她似乎心情不错，嘴角眼里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大宝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多问，专心的给她扑粉。
宋晚底子好，脸上无斑无痣，皮肤白皙通透，B宝只浅浅的扑了一层就收手了，一番捣鼓下来，半小时不到。
“好看吗？”宋晚微微仰头看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美。”B宝看着焕然一新的宋晚，直感叹，“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直逼校花的地位。”
“我拍给你看。”说着B宝拿出自己的手机帮宋晚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女生迎着光，微弯的眉眼看向镜头，双颊染着红晕，红唇娇艳欲滴，看上去又美又无辜。
宋晚对妆容倒没什么要求，只要看着妥帖就好了，随便睨了一眼就起身找衣服。
如果要拍照，白衬衫是最搭的，可是天气乍暖还寒，单穿又会觉得冷。
翻了一圈，宋晚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针织马甲套上。
临出门前，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份证，户口簿，签字笔都带了，什么也没少，可是心里总有股不安感。
“你紧张什么？”B宝看着她忙前忙后，问。
“很明显？”宋晚拎包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嗯，很明显。”B宝指了指她不自然的手，果然，她下意识又想捻手指。
宋晚表情一赫，有些僵硬的说了句走了，然后拎着包离开了学校。
民政局两点半上班，宋晚刚好踩着点到，周围人很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脸上洋溢着热恋中的甜蜜笑容。
宋晚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期间频频朝着路边望，却迟迟不见易川的身影。
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问问，在输完完整的一句话后又按下了tຊ删除键。
风很大，吹得树叶“莎莎”作响，在她盯着聊天界面发呆的时候，易川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宋晚只看见视线里一双铮亮的皮鞋走近，下一秒，额头便被人敲了下。
她抬头，迎着刺眼的白光看到易川，不同于以往的休闲打扮，今天的他格外稳重，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精瘦的腰线和宽肩，低调的颜色让他看上去有股禁欲的美感。
这是宋晚第二次见到他穿得如此隆重，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恍惚间，宋晚仿佛又看到神圣肃穆的教堂里，他手执鲜花站在台上，满目爱意的看着苏初晴从门口缓缓走来。
而如今，他即将和她成为夫妻，就像迟来的惊喜，宋晚浑身颤栗，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
“抱歉，刚开完会，来晚了。”
克制又疏离的语气，一下子把宋晚拉会现实，她表情僵了僵，率先转身，“走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流程越走，越感到尴尬，宋晚好几次想开口说一句“如果不行就算了”，可最后还是被自己那点私心打败。
她从青春期就在渴望的人，怎么忍心就这么放开他。
填表，拍照……流程走得很快，直到交钱的时候，宋晚才猛然想起，她出来急，根本没带钱在身上。
“怎么了？”
易川走了过来，两手在胸前扣扣子，刚才拍照的时候，他把西装脱在换衣间。
“我没带现金。”宋晚见他拿着手机不好操作，主动伸手过去。
指尖摸到纽扣特有的质地，思绪才猛地回神，她抬头，撞进他垂下的视线，瞬间，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帮你。”
“好。”易川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放下置于胸前的手，任宋晚帮他扣上。
她似乎在紧张，葱白的手指微颤，精心打扮过的脸颊浮起红晕，看着她头顶白色的旋，他故意放低了声音，“我带了。”
果然，呼吸扑过宋晚的耳畔，她整个人颤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朝里握了握。
宋晚垂着头，努力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收回手，抬眼看他，“什么？”
“零钱。”
易川真的带了零钱，而且还是崭新的，不偏不倚，正好九块，两个五角，八个一块。
交完钱后，等了没几分钟，工作人员就通知去领证，易川过去拿，发证的工作人员似乎是认出了他，频频看了他好几眼。
宋晚虽然一直坐在椅子上，眼神却一直放在他身上，自然也看见了那个人的眼神，想到上次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
她走过去，快速的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红本子，和他一起离开了。
出了民政局，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宋晚捏着手心的结婚证，硬硬的质感，她一眼没翻开看，直接递过去，“放你那里吧！”
易川看了她一眼，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此时，刚好有一对情侣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结婚证，男生一把勾住女生的肩膀，高兴的笑着说，“从今天开始喊老公。”
宋晚听到这句话，莫名脸一红，偏抬头又对上易川的视线，结结巴巴道，“我……我回学校了。”
说完也不等易川回复，直接朝着学校的方向去。
……
毫无疑问，宋晚失眠了，从民政局回来后，她整个人就处在一种非常活跃的状态，身体里隐隐有种兴奋感，甚至连嘴角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夜深，B宝半夜醒来见床上还坐着一个黑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晚晚？”
“嗯。”宋晚屏住呼吸应了一声。
“你怎么还没睡？”B宝没醒透，带着很重的鼻音。
夜深，周围静悄悄的，宋晚知道她现在正迷糊着，随便应了一句，“很快就睡了。”
“嗯，虽然明天没课，你还是早点睡……”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没多久，B宝又睡过去了。
宋晚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易川的微博，他的动态依然停留在年前的一条新闻转发上，三个月来并没有任何更新。
像交任务似的刷了一遍，宋晚退出，然后点开聊天界面，上面是他们早上的对话。
——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作数。
——今天有课没？
——没有。
——下午来登记处
简单的几行字，却真真实实的改变了她的生活，让她从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姑娘变成了已婚人士。
易太太，光是想到都让她觉得甜蜜。
她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此刻正结结实实的握在手里。
一直折腾到凌晨五点多才睡着，却睡得不踏实，做梦，做很多梦，梦里有他，还有知晓，乱七八糟的。
宋晚潜意识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中，有一阵很缥缈的铃声传来，她眼睛都没睁就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贴在耳边，对面传来一个遥远的男声，“宋晚？”
“嗯。”宋晚模糊地应了一声。
那边怔了几秒，问:“还没起？”
“嗯。”
“熬夜了？”
这对话宋晚太熟悉了，就像和知晓打电话时的场景，所以宋晚根本没在意，懒懒的应了一句，“嗯。”
“你睡吧！醒了给我回电话。”
“嗯。”
这干巴巴的一问一答，把对面惹笑了，低沉磁性的笑声，差点就抓回宋晚的理智，可是很快那边就没声了，那丝缥缈的想法也随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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