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那跋扈的捕快发出的了。岐奉行有些受不了地挠挠额角,无忧嗤笑道:“公子,他居然是捕快,胆子这么小,做什么捕快啊?”庄羽不悦,正欲斥责,却又听钱捕快跟着叫唤:“怎、怎么会这样?”老钱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骇青:“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岐奉行一听此话,朝地上人看去,死去的两撇胡子竟开始七窍流血!岐奉行眯了眯眼,是罗刹煞吗?没等他多想,屋外又跑进来一人!府衙捕快们本已将醉音坊层层围住,却还能有人进来。
岐奉行的这一声“等等”正巧给了庄羽找他麻烦的由头,只听他冷声道:“岐公子若是妨碍公务,罪加一等!”
岐奉行望了他一眼,笑道:“庄捕快言重了,岐某怎么会妨碍公务,只不过……”说此,他语气一顿,脸上没了笑意,目光已变得冷峻,沉声道:“如果只因这小姑娘多看了两眼,庄捕快就要将人带去府衙,此举实在是轻率。”
指责天京城神捕轻率,不免叫周围人对眼前这位岐公子又是惊诧几分。可是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怎么能因为围观就被带去府衙,那在场东张西望的其他人岂不是都要被抓去。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先嘀咕的,总之很快众人都附和道:“是啊是啊……是这个理啊……”
庄羽听其他人喁喁私语,眉头重拧,颇为不悦。
而那被扣押的小姑娘一听岐奉行帮她说话,眼睛忽地一下就亮了,竟似换了一个人,如水中鱼一般灵活地从捕快手里逃了出来。她小跑两步至大堂中央,手指拨弄一边的麻花辫,而后拍了拍掌,面向岐奉行嫣然一笑。她本就少女年纪,生得一副灵动秀丽的面貌,笑靥如花让一众男人看迷了眼。
须臾之间,岐奉行也是一怔,目光里似是藏了些情绪。
无忧最是关注岐奉行,见殿下如此反应,眼珠子来回转溜了两圈后,心里肯定道:“岐王的桃花运这回是挡也挡不住了!”
恰在此时,被甩开的钱捕快又要上前抓捕那小姑娘。谁料,那小姑娘竟将钱捕快来了个过肩摔。
重重一声!
一阵惊呼!
难道又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
小姑娘两掌上下拍了拍,面对着一众惊讶的脸,眉梢轻挑,语带得意道:“我本来呢,只是想看看那人是怎么死的,想帮你们一把。可你们这些当差的倒好,竟要抓我!哼,不识好歹!”她说完又挑了挑眉,只是这次很明显是对岐奉行挑的。
她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又是瞠目结舌,最为难堪的还属钱捕快。一个小丫头片子从他手底下逃了两次,还众目睽睽下将自己撂倒。想他活了四十有余,今儿算是遭了奇耻大辱。躺在地上的钱捕快脸色青黑如锅底,蓦地起身,忽将那小姑娘双脚抱住,嘴里大喊道:“抓住了!抓住了!你个臭丫头,看你还往哪里跑!”
怎么说也是个捕快,如此偷袭一个小女孩实在令人不齿,就在其他人欲嘲讽一番时,那小姑娘却晕了过去……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傻眼了。
她身体是往前晕的,堪堪倒向岐奉行。像是碰巧,又像是刻意。钱捕快见此,心中骇然,面色惶恐地两手一松,小姑娘正巧倒在了岐奉行的怀中。
钱捕快连连摆手,道:“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我我我没有伤害她,我只是……我只是抱住了她的脚而已。”
他确实什么也没做,伤害这位小姑娘的其实另有其人。不,准确来说不是人。岐奉行盯着怀里的女孩,暗道:“果真是被妖邪附体。”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是翠姨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天老爷啊,这才死了一个,又一个倒下了,我这醉音坊的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啊!?”
岐奉行听了她的话眉头微蹙,翠姨满心满眼皆是钱财,倒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岐奉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别瞎叫唤了,人还没死。”
翠姨看岐奉行是哪里都不顺眼的,先前若不是看在他认识小王爷的面子上,又是寄蝉的金主,早派人将他轰出去了,但想到自己的醉音坊现下一堆烂摊子事都与岐奉行有关,怎么也不能摆出好脸色,当即讥笑道:“哟,敢情岐公子您还懂这个啊?您确定她没死吗?您可别不懂装懂啊!”
一口一个您,看似礼貌,实则阴阳怪气。
无忧叉腰回怼:“我家公子当然懂!我家公子什么都懂!你知道什么呀你!”
岐奉行:“……”
倒也不是什么都懂。
岐奉行内心扶额,心想无忧这小子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翠姨被无忧的嚣张给刺激到了,眼见两人就要掐起来,岐奉行出声打断:“好了,无忧。”他将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放下,道:“你先退下。”
无忧正脸红脖子粗呢,听到这一声,有些不甘心地退至岐奉行身后,手里不忘握拳示威。
岐奉行淡淡看了眼翠姨,肯定道:“她确实没死,只是晕了过去。”说完不顾翠姨的龇牙裂目,又朝周围人问道:“各位,有认识这位小姑娘的吗?”
这问话就怪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小姑娘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吗?难不成还是附近人家的?”
事实还真是。
人群中有人悄悄举起手,低声道:“我……我认识。”
这声音虽然小tຊ,但在紧张的环境里,个个都竖着耳朵,还是叫人听见了。
只见那人舔了舔嘴唇,看起来颇为慌张,他先是看了眼庄羽,见他面目凶光,吓得又赶紧将目光转移到等候着的岐奉行,结结巴巴道:“她……她是神……”
“是神!????”
“不是不是!”听到有人误解,那男子疯狂摆手,说道:“不是神,是……是神医谷的!”
哎呀瞧瞧这话说的,怎么还大喘气啊!
不过神医谷算是附近吗?
其实也算。
神医谷乃是天京城郊外山林的一个药谷。城里城外人都知道其存在,但真正进到谷里的人却鲜少。一是进不去,迷雾樟林五行八卦之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二是不用进,因着神医谷每年每月都会有神医来天京城内,救不救人全看神医们的心情。
医术呢,倒也算得上精湛。
岐奉行当然也听说过神医谷,不仅听说过,他与创建神医谷的医仙赫连儿还算是相识。一千二百年前,岐奉行尚在仙界,在一次比赛中,第一次有参赛者不和他比道法,比的就是医术,而那位正是赫连儿!
*
赫连儿:“岐奉行,我知你道法修为甚高,我比不过你,所以也不打算和你比。”
听到此话的岐奉行心中一乐,暗想太好了,终于也有仙家子弟厌倦了比赛。他笑道:“这位仙友,你不想比我自然不会强求,这场比赛咱们就算平手了。”
他话刚说完,却又听对方道:“等等,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和你比道法,我要和你比别的!”
“别的?”岐奉行蹙眉。
“对,我要和你比医术!你敢吗?”
岐奉行一听心都凉了。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他压根儿不想比。就在他想找个理由拒绝时,对方拱手道:“神医谷赫连儿,特来向万寿山镇元大仙首席弟子讨教下岐黄之术,还望岐师兄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岐奉行是不想比也不行了。后来当然是岐奉行赢了,而自那次比赛后岐奉行再没见过赫连儿。
*
“那你又是谁?”问话的是庄羽,他手中的刀已架到对方的脖子上。
那人被庄羽给提到中央来,身体哆哆嗦嗦,道:“我……我是她师兄。我叫琦玉。”
……
众人无语。
“你是她师兄!?”落冰喊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这方才怯懦的表现看起来可真不像她师兄。落冰嫌弃道:“有你这么做师兄的吗?见师妹被擒你无动于衷,见师妹晕倒你躲在人后,你这是哪门子的师兄,你个垃圾!”
虽然从美艳的寄蝉姑娘嘴里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实在有些奇怪,但毫无疑问他说出了大多数人想说的。
可翠姨偏偏是那少数人,她怎么听怎么烦躁,觉得不能让自己的金饭碗再留在此地,遂在寄蝉耳边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在这添乱了,赶紧回屋子里去。”
她心想:“寄蝉相貌虽是顶尖的,可却是个硬石头臭脾气。起初觉得她有个性,现在觉得她个性过头了,而且脑子看起来还不太好使……说话倒是比男人还要豪迈直白,看来还需多加调教调教。”
落冰本不愿意,但得到岐奉行的暗示后撇着嘴跟着阿林回到了楼上房间。
而琦玉被落冰说得无地自容,重重一叹,解释道:“各位,我真是她师兄!况且……这么多捕快在这里,我……我哪里敢说假话?只是方才……”
“只是方才你怕连累自己。”庄羽此话倒也直接,收了架在琦玉脖子上的刀。
被再次揭穿心思的琦玉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道:“各位官差大人,我师妹绝不是杀人凶手,她只是有些顽皮。请你们相信我!”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庄羽冷哼,凉凉道:“至于相信你?哼,你觉得你有什么能让我们相信的?”
琦玉:“……”
是啊,他确实没什么让人相信的!一个懦夫,怎么会有人相信呢?琦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庄羽见他这副样子,一口气硬生生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喝道:“其他人都散开!再围在这里,一律视为妨碍公务!”
话音落,众人呆愣片刻,而后嘀嘀咕咕散去。
岐奉行本也想走,却被喊住:“岐乐,你休想走!拿下!”毫无意外,刀又一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岐奉行心知,庄羽今日势必要将自己带去府衙。既如此,便与他走上一遭,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耍花招。
只是就在此时,厅内又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
这回是那跋扈的捕快发出的了。
岐奉行有些受不了地挠挠额角,无忧嗤笑道:“公子,他居然是捕快,胆子这么小,做什么捕快啊?”
庄羽不悦,正欲斥责,却又听钱捕快跟着叫唤:“怎、怎么会这样?”老钱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骇青:“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岐奉行一听此话,朝地上人看去,死去的两撇胡子竟开始七窍流血!岐奉行眯了眯眼,是罗刹煞吗?没等他多想,屋外又跑进来一人!府衙捕快们本已将醉音坊层层围住,却还能有人进来。
想必是庄羽事先安排好的。
来人是一位大娘,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麻布衣衫,岐奉行只觉面目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尚在回忆,便听那大娘喊道:“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岐奉行:“?”
岐奉行疑惑道:“你儿子?”
“对,我儿子!林正就是我的儿子!你少装模作样了,昨夜你让你的仆从过来将林正喊出去,然后他就没活着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大娘嚎啕大哭,“你还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回来!”哭着喊着就冲上来想要将岐奉行一顿捶打。
林正的死,岐奉行心有歉疚,但也绝不接受无中生有的栽赃。只是还没等他解释,那大娘又惊呼:“你你你……你这个恶魔,我的儿子果然是你杀的。”
岐奉行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忽然就想起了,这位大娘不就是那日在街上配合两撇胡子诈他且报官的那位吗?难怪他觉得面熟。可她又说自己是林正的娘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岐奉行陷入沉思。
大娘继续哭喊:“庄捕快,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
庄羽轻瞥了眼岐奉行,应声道:“林大娘,你放心。庄羽必定找出杀害林捕快的真凶,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又面对岐奉行冷笑了声,道:“岐公子,这回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吧。”
岐奉行折扇轻敲眉心,微微颔首:“可以。不过这位小姑娘是无辜的。”
庄羽嗤笑,面色不虞。
岐奉行了然,冷冷道:“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焦灼一番,最终庄羽道:“走,将岐乐押回府衙,先打入地牢,明日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