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放高利贷那么多年,倒是头回从欠债人的嘴里听到夸他心善之类的话。郑晴琅不晓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只是静静等待他的答复,若是对方不耐烦不想听,她便作罢。然而,五爷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挑高眉毛,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说道:“哦,婶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郑晴琅没将话说绝对了,只是含糊提醒道,“五爷楼下大堂骰子桌的那个赌神和庄家,要不您找人问问吧,怕是两人有什么渊源。”
薛满仓生怕五爷不耐烦,连忙将分期付款的思路说了出来,然后屏息凝神得等待五爷的反应。
郑晴琅没有插话,只是眼不错得盯着五爷,企图从他面部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她已经想好了,若是对方不乐意,她可以拿另外的东西置换,为这剩余十两的债务争取喘息之机。
五爷这边,面无表情,心里却十分活泛,因为这两人给他提供了一条催债的新思路。
他又搞赌坊又放贷,朝他伸手借钱的人多了去,自然也没少碰到那些还不出钱的人。以前的做法都是硬逼着对方生钱,间接导致了对方卖田卖产、卖妻卖女……以致家破人亡的惨剧。
他的心也硬,并不觉得这些惨剧是自己造成的,但是他娘亲却不这么认为,说他这是造孽,时常劝他收手,他不好忤逆娘亲,只好让底下人做事收敛些,为此定了不少规矩。
薛满仓提的“分期付款”,若是推行出去,不失为一个双赢的好法子。
于他,虽然不能第一时间收齐本金,但是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筹措资金,他这边坏账的几率可以大大降低,同时可以收多利息。
还有一点,他在娘亲面前也更好交代了,毕竟他可是给了对方二次机会呢。
于他的债务人,不用一口气还本金,短期内还款的压力变小,那些变卖妻女的极端情况或可减少,有良心的债务人自然是千百个愿意。
至于那些没良心,他机会给了,对方抓不住,那还真的不是他在造孽,而是对方造孽了。
想了一通,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但是面上依旧没有露出半分,而是拿乔道,“我倒是不等着十两银子使,但你们能保证分期付款后,按期偿还本金和利息吗?要知道,这可是六分的利息,可不低呢。”
薛满仓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有戏,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五爷,您放一千一百个心,我们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就代表有信心按时还款。但凡迟上一次,五爷大可派人上门,就算把家里搬空了,我也绝无二话。”
五爷闻言,笑了笑,“我就算把你家里搬空了,也那些东西也不值十两吧。”
薛满仓有些急了,五爷这话,倒像是不肯答应,难不成真得卖水田,那可是从他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田产呀!
他待要再恳求,五爷就开口了,“虽然这个不合规矩,但是你家也不容易,我也不想逼得你家卖田卖儿女的,就这么着吧,之后每个月中还二两银子加六分利息,五个月还尽。”
郑晴琅和薛满仓瞬间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得放松下来。
终于,五爷称了一遍那些碎银子,又点了一遍铜板,确认总金额比应收的本金和利息还多上一些,便将薛满仓之前签下的五十两的借条当场销毁,又重新写了一张借条,上面注明了十两银子的还款方式和日期等。
薛满仓郑重得签下了这张新的借条,虽然他还不知道下个月要还的银钱从哪里来,但是他有信心,只要给他时间,他指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
从前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她娘愣是一次次带着他们熬过了,他是娘亲的儿子,子肖母,自然也可以!
还债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郑晴琅他们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了,真心实意得感谢了五爷一番后,便打算离开。
只是,郑晴琅双脚刚迈出房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几步来到五爷面前。
五爷看到去而复返的老妇人,放下自己刚刚拿起的话本,“婶子,你这是还有事?”
郑晴琅笑得一脸和蔼,“我自个儿没啥事,就是看在五爷如此心善的份上,忍不住多句嘴。”
五爷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放高利贷那么多年,倒是头回从欠债人的嘴里听到夸他心善之类的话。
郑晴琅不晓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只是静静等待他的答复,若是对方不耐烦不想听,她便作罢。
然而,五爷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挑高眉毛,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说道:“哦,婶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郑晴琅没将话说绝对了,只是含糊提醒道,“五爷楼下大堂骰子桌的那个赌神和庄家,要不您找人问问吧,怕是两人有什么渊源。”
五爷是什么人,几乎秒懂她的意思,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弄鬼呢。
他脸色一黑,气势十足得冲着外间喊道,“黑子,把六指还有他桌面上的那个赌神给我拎上来。”
“诶,我立刻去办。”黑子人未到,远远应了一声。
“还有,那套赌具也给我拿上来。”五爷追加了一句,已经走远的黑子依旧是利落一句回应了。
郑晴琅投桃报李完了,并不打算掺和接下来的事,连忙向五爷告辞。
五爷却想着若事情为真,他少不得得感谢对方一番,所以有心挽留他们。
“五爷,老身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阵仗,也怕被小人惦记,还是先离开了吧。”郑晴琅委婉拒绝道。
五爷这才想到,他处置叛徒,自然是不怕对方报复的。但若是不小心被对方晓得是眼前人告状,他就算有心维护,也怕有照看不到的时候。
于是,他点点头,同意让他们离开,最后还添了一句,“婶子,一旦查明属实,回头我深谢您!”
郑晴琅连道不必,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然后带着目瞪口呆的薛满仓迅速离开了五爷的房间。
两人下楼梯时,正好撞见被几个打手押着上来的庄家和赌神。
那庄家已经失了分寸,一会儿胡言乱语得解释一通,一会儿又自爆真相后各种求饶。
倒是那赌神,眼神虽慌乱,却强撑着,一路骂骂咧咧,说赌坊输不起,还冲着大堂的方向喊五爷要杀人……
郑晴琅经过这批人马时,神色如常,目不斜视,仿佛一切与她无干。笑话,告人黑状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然露出行迹来,就等着被人报复吧。
只是薛满仓却没有她的镇定,全程低着头不敢与那两人产生眼神交流,一副心虚极了的模样。
好在,那两人正沉浸在自己被抓的情境中,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过去的郑晴琅两人,也完全猜不到,竟是他们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