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珩虚虚空掌,制止了提着食盒不方便行礼的小太监,随即信步走上了台阶,在红俏慌忙开门中踏入了殿内。留在门外的李福海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开小差的小宫女,他可是瞧见她蹲在地上歇了好久呢。红俏吓得打哆嗦,但她又不敢反驳,只好又怨起了虞亦禾,都怪她让清雪回去休息,只让自己一个人守门。实在了错赖别人,红俏没发现动静,一来是帝王自小习武,脚步tຊ轻省,至于李福海,这当太监的自然是习得轻手轻脚的本领,又没带其余人,自然动静小。
送走了虞亦芙,虞亦禾这才有时间哄哄宁宁,她看着乖巧的宁宁一度落泪,搂在怀中好一会儿才慢慢把今天的事讲给她听。
虞亦禾从来都是这样的,遇到这种事,她不会糊弄孩子,即使孩子不大听得懂她也会仔细说明,宁宁就这么靠在她怀里听着,最后得出了结论。
“纯贵嫔是坏人,扶娥清霜是好人……还有陛下,我看到陛下抱着娘亲啦。”
在小孩子的心里怀抱就是最安稳的地方,所以抱着娘亲的陛下就是在保护娘亲。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虞亦禾面色一热,想到了卫景珩护着她的样子,不怪那么多人把春心牵系在他身上。
任世人再言帝王薄情寡义,朝秦暮楚,喜新厌旧,被这样颜如冠玉且掌控无上权势的帝王偏爱两日也难再抵抗。
连她这样嫁过人的,知晓几分男子劣根的妇人也忍不住生了好感,可见何等的可怕,只是虞亦禾也很清楚,帝王对她这样并非是爱极了她,恐怕也只是有些好感和觉得新鲜罢了。
新鲜感是会消失的,好感也如浮云般飘渺,随着相处的越久,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好处或者弊端,都会随之增减。
想到这些,她脸上那些热意也淡了些,但这些倒没必要和一个幼儿说,她低头教导着女儿。
“是的,陛下保护了娘亲,你的吃穿住行都是他给的呢,你要记得他的好,长大了,也要孝敬他。”
宁宁张了张小嘴巴,“所以,这么大的房子都是陛下家的吗?”
虞亦禾没想到她只想到了这个,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小大人般郑重道:“宁宁长大一定会孝顺陛下的。”
妇人柔和的声音,幼儿童稚的言语全部落在了止步于窗外的人耳中,帝王停在原地看着窗扉,似乎要透过窗扉看到什么人。
须臾后帝王轻声道:“原来这些理所应当的东西竟也有人记得感恩?”
曾经那些因为几批布料,几两茶叶,金银珠钗分配不均就埋怨他的人呢?她们可知晓这些道理?
李福海听到那些话也十分动容,但他不敢答,也不能答。
心里头也在反省自己,前头因为陛下没有答应给平安提一提品级,他也心里生了些怨气,现在一看,他也是混帐了,若是没有听到这段对话,长此以往,他和陛下之间必生嫌隙。
他也不禁感激了虞亦禾几分,自愧自己不如妇人孩童。
两人站立了好一会儿,在门外生闷气的红俏都没发现,还是去尚食局提饭菜的小太监回来才发现陛下站在了娘娘的窗前。
“奴才给陛下请安……”
“免礼,先把饭菜提进去吧。”
卫景珩虚虚空掌,制止了提着食盒不方便行礼的小太监,随即信步走上了台阶,在红俏慌忙开门中踏入了殿内。
留在门外的李福海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开小差的小宫女,他可是瞧见她蹲在地上歇了好久呢。
红俏吓得打哆嗦,但她又不敢反驳,只好又怨起了虞亦禾,都怪她让清雪回去休息,只让自己一个人守门。
实在了错赖别人,红俏没发现动静,一来是帝王自小习武,脚步tຊ轻省,至于李福海,这当太监的自然是习得轻手轻脚的本领,又没带其余人,自然动静小。
虞亦禾听到外头的动静便带着宁宁出去迎接,她也回想了适才自己说的话,发现并无不敬之言,便也没有慌张。
”陛下不是说晚间再来吗?”
她轻轻福身,宁宁也跟着她一起,动作愈发地熟练。
这次卫景珩没有扶她,而是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母子二人,而后慢慢地勾起唇角,走到她身边弯腰抱起了宁宁,又拉过她的手往榻边走去。
“念你伤势,便来看看,看样子好多了?”
他坐下后顺势就把宁宁放在了腿上,动作极其自然,看得虞亦禾有些愣怔。
“好多了,太医说最多三日便会消下去……陛下,孩子重,要不还是我来吧?”
帝王又抬起头盯着她被划伤的右脸好生看了几息才颔首作罢,回答起她的话:“这点重量算什么?朕十岁练武身上吊得沙袋都比宁宁重。”
卫景珩低头看了看正仰头看着他的小女孩,在她鼻子上碰了碰,“怎么?才半个多时辰不见,你就忘记朕了?”
宁宁摇了摇头,“没有呢,我记得陛下,陛下好厉害。”
小孩子的话童稚嫩却格外叫人信几分,卫景珩不由得又摸了摸她的头,眉目疏朗了几分。
他难得说起自己幼时的事,虞亦禾瞥了一眼进来摆膳的小太监,一时有些为难,但嘴上还得顺着说:“当皇子原来这般辛苦,果然天家富贵不是白享的。”
卫景珩听到这话轻哂一笑,也不是所有皇子都这般刻苦的,比如怀仁太子,宗室诸兄弟潜心修学、刻苦练武之时,他只需在旁观战,谁让他是皇后嫡子的身份,又有体弱之名呢?
倒是收起通房宫女这块兄弟间无人能及……
不过他不好再提逝世之人的错处,只道:“享着民脂民膏,总要担起做皇子的责任才是,锻炼好身体才能康健,才能多主持政务,寻访民间,做些实事,挺着羸弱的身子是会被人蒙蔽的。”
而虞亦禾已经忘记了她刚刚为难什么了,心中只存着这句话,这竟是身居高位,不受苦楚的帝王说出的话?若不是她在外过了三年的苦日子,她也不曾知道这人间疾苦呢。
她重新观察起了面前的帝王,看着他沉静的模样,她竟觉得这不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是真心实意的,不由得发问:“陛下,这些话是您从书中得来的吗?”
这说的实在委婉,就差直说怀疑他照本宣科了,卫景珩转过头看她,看到她那好奇的眼眸,便把斥责她的话咽进肚子里,道了一件几乎不与旁人提的事。
“七八岁的时候,先皇后久病不愈,钦天监来宫里批命,朕便被养在行宫两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覆盖了多少内宫争斗,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揭过去,可虞亦禾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那个被强行与母亲分别的小男孩,无助,脆弱……
卫景珩轻易地察觉了虞亦禾的所思所想,他伸出手抬高了她的下颌,也露出了她泛红的眼角。
帝王的心一顿,她竟这样心疼他吗?
卫景珩难得生出了解释的心思,“朕那会一开始确实很伤心无助,却也在那段时间获得了旁人没有的东西。”
他见了真正的人间,便也无人再能蒙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