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说到这,白了叶蓁一眼,“你往日一点就透,这会儿怎么蠢笨了。”叶蓁一改往日乖巧听话的样子,定定看着她,“我既离开了侯府,便不会再回去。”崔氏眨了眨眼,说不清叶蓁哪里不同了,反正心里有些不安,倒也没动气,“不急在一时,既回来了就好生歇息两日。”“正好看看景澜。”她一提到阿弟,叶蓁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景澜的左脚一到换季就疼,这两天也没睡好,药还在路上没回来,他怕是还要再吃几天的苦头。”
叶蓁听着马蹄哒哒,车帘飞起一角,夜风带着新鲜的草木香飘进来,很快便吹散定远侯府带给她的阴霾。
虽然嫡母那里还有硬仗要打,但并不妨碍她现在深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马车四角挂着法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能洗涤人灵魂,街上来往的人群、马车远远听到就恭敬避退两侧。
流霞惊叹不已,“二小姐您瞧,那边儿好几个铺子的老板专程到门前参拜,他们以为里头坐着二爷呢。”
叶蓁却担心这么张扬回了叶府,也不知李煦安要怎么和别人交代。
叶府。
荣飞敲开门,管家看到叶蓁时,愣了一下,顿时想起近几日外头的传言,心下只觉不妙,“二小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三小姐没跟您一起?”
叶云升和崔氏还没歇下,尤其崔氏因为女儿去世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会儿见叶蓁行色匆匆带着丫头回来,就知不好。
流霞将侯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跟他们说了一遍,连叶蓉灵堂出事都说了,两人一听女儿死后都不得安生,顿时又气又难过。
叶云升黑着脸,“李乘歌怎能这般对蓉儿?”
崔氏却对侯府的事早有耳闻,但周妈自从挨了板子,便没有详细给叶家递消息。
这会儿崔氏瞪了叶云升一眼,“都是那贱蹄子惹的祸!当初我不同意你将赵姨娘带回府,这些年你私下偷偷宠着她们,还让她去候府侍疾!她做下这般不知廉耻之事,还气死我的女儿!”
叶云升也没想到叶雪这么大胆子,此刻被崔氏埋怨也无话可说,反倒责怪叶蓁,“你怎么不看好她?”
“她做下辱没门楣之事,还气死了蓉儿,你是干什么吃的!”
叶蓁心里早有准备,面上还算平静,流霞和玉露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老爷会责备二小姐!
明明二小姐也是受害者。
叶蓁早就看透叶云升虚伪自私的真面目,他当年为得到崔家帮助都能将他们母子三人狠心丢在清洲不闻不问。母亲得知他娶了正室,一气之下跳了湖,他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还和崔氏串通一气,说母亲是他的外室。
“三妹妹得将军宠爱,长姐都无能为力,我又能做什么?”叶蓁静静看着他,“长姐待我如亲妹妹一般,她受了这样的委屈,我断然不会委曲求全留在侯府,他日叶雪站到人前时,旁人还不知要怎么笑话长姐和我。”
“女儿已尽力为叶家保全了颜面。”
叶蓁盈盈一拜,咬重字音又道,“长姐人去茶凉,她再遗憾也没办法,所有人都能忽视她含冤而去,唯独我不能。”
这话听得崔氏又是一阵泪如雨下,见叶蓁脊背挺直,神色坚定,倒也不白费蓉儿疼她多年。
崔氏一拍案几,“若没蓉儿帮衬,他这飞虎将军还不一定能得来。这才有了功名就做下对不住蓉儿的事,可怜蓉儿为侯府熬得油尽灯枯。”
叶蓉胎里就带着病,从会吃饭起就开始吃药,要不是崔家有银子,只怕连十五岁都活不到。叶蓉亦是感念母亲和崔家相护,才费尽心思给侯府铺路,指望着李乘歌功成名就,崔家也跟着能做皇商。
也正因此,她才把叶蓁留在身边培养,而前世,叶蓁的确帮她完成了夙愿。
崔氏发了话,叶云升也不能说什么,只皱着眉,“哼,你是他的侧夫人,以后就是继室,不管他在外偷吃什么,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你现在跑回来,惹怒了他,事情才更不好办。”
叶蓁面色平平,心说那还真是要让您失望,我惹怒他可不止一次。
叶云升离开后,崔氏将叶蓁叫去自己房中,又仔细问了不少,听她说要退婚,崔氏面露不悦。
“不行。蓉儿的心愿还未完成,你不能退婚。”
叶蓁知道她不会同意,也没想过说服她,只道,“将军喜欢叶雪,我即便做了继室也不能将她怎样。我倒是不介意,可我站在侯府代表的就是长姐,就算我能忍,母亲能吗?”
崔氏一哽。
她也不想让tຊ蓉儿死后还没人嘲讽,可蓉儿已经死了!
崔氏紧紧看着叶蓁,一字一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闹出侯府,是该给他点颜色。但这婚不能退,蓉儿已死,她的心愿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遗憾。”
“无论怎么羞辱,你都得忍,只待事成,叶雪怎么死照样是你一句话的事。甚至,李乘歌若是个风流的性子,你给她找两个美姬妾,不必你动手,叶雪自己就会煎熬不已。”
崔氏说到这,白了叶蓁一眼,“你往日一点就透,这会儿怎么蠢笨了。”
叶蓁一改往日乖巧听话的样子,定定看着她,“我既离开了侯府,便不会再回去。”
崔氏眨了眨眼,说不清叶蓁哪里不同了,反正心里有些不安,倒也没动气,“不急在一时,既回来了就好生歇息两日。”
“正好看看景澜。”
她一提到阿弟,叶蓁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景澜的左脚一到换季就疼,这两天也没睡好,药还在路上没回来,他怕是还要再吃几天的苦头。”
崔氏拍了拍叶蓁的手,她心下一寒。
与她所料不错,崔氏用弟弟威胁自己。
叶蓁歇下已是三更,明明疲累之际却睡不安稳,梦见李煦安引雷伤了身体,又是咳嗽又是吐血,还抓着自己的手说不要让他声败名裂。
叶蓁猝然惊醒,出了一身汗,一看才卯时一刻。
流霞和玉露也没休息好,早早给她烧了水,叶蓁沐浴后,用了些清粥便想去看弟弟叶景澜。
叶景澜小叶蓁一岁,幼年痴迷修仙问道,不是去深山老林找高人就是跟着骗人的半吊子炼丹,五岁时从山上掉下来摔断脚,要不是叶蓁即使找到他,小命都没了。
当时她们过得窘迫,四处凑够药钱,却错过了最佳正骨时期,导致叶景澜左脚落了残疾,年年春夏交替乃至入了冬都会疼得睡不着觉。
母亲难过的哭坏了眼睛,叶景澜才说他以为有了上天入地的本事就能找到父亲,就能带着母亲和姐姐过好日子。
叶蓁每每想起来,心里都难过的紧。
而这一切,都是叶云升的造成的。
到了枫堂院,本还担心吵着叶景澜,没想到他一早就在院里松树下,见着叶蓁时,又惊又喜,“阿姐。”
他昨儿知道叶蓁回来,怕耽搁她休息没过去,今儿早早醒着,又怕时辰太早,便在院里等着。
前世叶蓁嫁到侯府,七年光阴只见过弟弟两三次,一直瞒着没告诉他李乘歌如何虐待她,但满京城都知道的事,他怎会不知道。
只是为了不让叶蓁分心装作什么都不懂,后来叶蓁加封诰命,他一夜间旧伤复发过世。
叶蓁看着坐在木椅上风姿清越的少年,眉目间染着淡淡的哀愁,却又极力不想让自己看出来,心下一疼,“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