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虽是主子,可也不能这般作践我们!秋石再是个贱命的下人,那也是一条人命,二姑娘才十五岁,怎敢忒的狠心,下此毒手?”菡萏院的人一再拱火,施窈盛气凌人喝道:“掌嘴!”紫菀愣住。她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走哪里旁人都高看两眼,太夫人院子的姐姐们也客客气气的,何时被罚过掌嘴。她红着双目,梗着脖子,直愣愣盯着施窈。施窈披了袄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掩唇,秀气地打个呵欠:“快些,本姑娘正困着呢,掌完十个嘴巴子,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掌完之前,你走出这道门试试。”
施明武愕然,愠怒道:“不可理喻!妇人之见!珠珠的亲事不是你所知的那般简单,我和祖父、父亲自有考量——罢了,与你解释有何用?
妇人皆是头发长见识短又善妒的,我素日当你是不同的,什么也没瞒着你,没想到你也俗不可耐,跟小姑子争宠……”
扭头恍然看见妻子死灰般的一双眼,记起妻子往日的好,施明武将后面的诋毁之言咽下去,披衣而起,冷淡道,“你冷静冷静,我今晚睡书房。”
他故意没披大氅,给妻子一个追出来讨好他的机会,却直到走出菡萏院,身后也没传来妻子的呼唤,心中越发赌气,大步流星朝前院书房走去。
行至书房,不止身子凉透了,心也凉透了。
善妒的小妇人,果真面目可憎!
他倒要瞧瞧,她什么时候来向他低头认错。
拿和离要挟他?
做梦!
菡萏院里,丫鬟仆妇们听到低低的争吵之声,又看见世子爷怒气冲冲甩袖子离去,唬得心惊胆战。
直到施明武身影消失,她们方爬起来,入了里间安抚落泪不止的世子夫人。
韩嬷嬷是傅南君的奶娘,抚着傅南君的后背,叹道:“奶奶宽心,世子爷约莫是忧心姑娘的病症,这才肝脾里窝了火气。
那是他嫡亲妹子,奶奶不是常说,他对妹子这般好,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将来若奶奶得了姐儿,世子也得照着这么宠,不会给姐儿半分委屈受。待姑娘痊愈,世子的火顺其自然便泄了……”
傅南君哭得越发厉害。
大丫鬟紫菀跺脚道:“嬷嬷且少说两句吧,此时您给世子说好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她转身去倒了茶来,扶起傅南君道,“奶奶喝茶。”
众人好劝歹劝,才终于哄住傅南君的眼泪。
傅南君大哭一场,倒将胸口堵着的一团郁气哭出来,心头反倒顺了,越发坚定要和离。
无论施明珠嫁给四皇子,亦或五皇子,施家都将行大逆不道之事,她要逃出去!
可怜她的儿子们身体里流淌着施家的血,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施家剥离干净,难道要想法子,让施家将凌云与腾云驱逐出族谱吗?
她得回家与父亲商议商议。
父亲宠万氏,不过是与母亲赌气,到底是疼爱她和哥哥的。
这时,她猛地记起一事,忙吩咐道:“紫菀,你去关雎院瞧瞧,二妹妹可是好眠?你守着二姑娘入睡,好容易好转了些,仔细别叫风吹着了她,再给吹病了去。将秋石给我叫回来。”
“是。”紫菀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有些不情愿,但此时不是违逆主子的时候。
见她匆匆忙忙去了,傅南君眼底掠过痛恨。
以后这等损阴德的破事,她是再不替婆母做了。
自她进门,便对婆母百依百顺,但凡婆母的吩咐,无有不从。
可她得到了什么?
前世施明珠出嫁,她一时不察,丢了一对凤钗中的一只,寻摸许久没寻到,临时去珠宝铺子里凑了一对次的,婆母便怨恨她触了施明珠的霉头,将她往日做过的两件腌臜事转述给施明武听。
施明武眼里,她干净、善良、温婉、贤惠、大度……活像个雪塑的菩萨,哪里忍得她这般“狡诈刻毒”,与她大吵一架,出门吃花酒,一夜未归。
隔日回来,他面露惭愧,头一回主动讨好她。
她知道为什么,却提也不敢提,只能咽下这口怨气。
这辈子,她再也不傻乎乎地当婆母的刀。
那施窈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前世处处与施明珠抢风头,得罪施家,施家将她嫁给五十多岁的湖广总督陆英做填房。
施窈不情愿,欲爬五皇子周绪的床,效仿施明珠,嫁给皇子当皇子妃,可惜周绪心悦的是施明珠,将施窈一脚踹出门。
施窈嫁去陆家两年便当了寡妇,这门联姻也废了,施家没人管她的。
后来她就成了周绍的外室,之后又被封为皇后。
观她前世种种,虽言行无矩,倒也是个可怜人,活一辈子,争来争去,什么也没争到。
皇后当了不到一天,便被砍了头颅。
不提那些糟心事,总之,施窈是个能折腾的,若她也是重生的,那正好让她与施明珠狗咬狗去。
可不能让施窈今晚冻死了。
*
紫菀提灯来到关雎院,呼啸的北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见西厢房亮着灯,心道,三更天了,二姑娘还没睡不成?乡野丫头养出来坏习惯,就是比不上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有规矩。
叩了叩房门,轻轻敲三声。
施窈惊醒,揉揉眼起来,撩开帐幔,见秋石抖抖索索趴在地上,双眼紧闭。
能抖,说明还活着。
她瞥了眼炕边的更漏,也不怕旁人看见她体罚丫鬟,小说里第一世原主反复作,施家人只是把原主嫁个老男人,可没伤她性命,第二世原主也是tຊ嫁人后才死,这第三世没道理她混得不如原主。
那太夫人可欠着她阿娘呢。
她扬声道:“进来!”
紫菀撇撇嘴,抖落身上的雪,搓暖了双手,这才推门,掀开帘子进来。
她未语先笑:“二姑娘怎地还没睡?这都三……这……窗子怎么开着?秋石?秋石!”
紫菀一见屋子里的情形,吓一大跳,慌忙放下灯,先去关了窗子,再扶起秋石,转头怒目而视:
“二姑娘虽是主子,可也不能这般作践我们!秋石再是个贱命的下人,那也是一条人命,二姑娘才十五岁,怎敢忒的狠心,下此毒手?”
菡萏院的人一再拱火,施窈盛气凌人喝道:“掌嘴!”
紫菀愣住。
她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走哪里旁人都高看两眼,太夫人院子的姐姐们也客客气气的,何时被罚过掌嘴。
她红着双目,梗着脖子,直愣愣盯着施窈。
施窈披了袄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掩唇,秀气地打个呵欠:“快些,本姑娘正困着呢,掌完十个嘴巴子,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掌完之前,你走出这道门试试。”
紫菀才迈开的腿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