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憔悴感,沈楒澜今日还穿了袭妃色的潞绸对襟广袖袄裙。出了屋子,露浓就给沈楒澜披上斗篷。看着面前列着的四大箱,有些解闷小玩意儿,不过最多的还是首饰。上辈子,周策宸也曾送各种首饰到自己院中来,她其实心中是欢喜的,只是她挑也没挑,全都放进库房了。那时她完全把这场婚姻当做利益的交换,不知该怎样面对二人间的感情,自认为放进库房是对他送的东西最好的处理方法。再后来,与周策宸日日都相处之下,她亦是动了心,但是那时的她不知这是喜欢,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动。
沈楒澜手抱着头,惊恐的瞪大眼睛,周策宸死了,他死了。
眼泪不自觉的从她泛红的眼眶流下来。
记忆交织,一个个片段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她抱着周策宸在雨中饮泣的片段。
沈楒澜缩在床的角落里,她的头很痛。
呼喊声将守夜的碧蕊惊醒,她慌忙去查看沈楒澜的情况。
“娘娘,娘娘您怎么?”
碧蕊一进屋,就看见沈楒澜缩在床角,身体微微颤抖。
“出去,将门守好。”沈楒澜颤着声吩咐。
“娘娘,你……”碧蕊看着沈楒澜的模样,手足无措。
“我没事,做了噩梦罢了,你下去吧。”
“是。”碧蕊心怀忐忑离开。
碧蕊离开后,沈楒澜环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床榻上,她盯着窗子双眼无神。
那扇窗子的朝向是离园阁的方向。
……
周策宸回到院内后,就到书房翻看公文。
但今日的他,看着面前桌上的那一叠叠文书突然烦躁起来,那是他鲜少有过的感觉。
这令他不禁蹙起了眉。
打开一份文书,上边列着今年冻害给百姓带来的灾害,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冻伤……
周策宸烦躁的将文书合上,披上狐裘大氅上了阁楼。
这阁楼是离园阁的最高处,阁楼上可以看见萧澜轩。
他站在此处恰好可以看见萧澜轩的主卧。
如今的萧澜轩主卧已灭了灯,想来她是睡下了。
周策宸脑子里浮现出今日她和沈楒澜相处的种种画面,她似乎不排斥自己。
周策宸思及此,点点欣喜之情涌上心头,但同时又伴随着不安。
他怕,怕这份欣喜会转瞬即逝。
白雪伴随着寒风袭来,屋内的珠帘轻轻相蹭,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策宸依旧立在原地,凝望着萧澜轩的方向。
……
翌日辰时,沈楒澜坐在梳妆台前,手扶着昏沉的头,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倒是比昨天还憔悴几分。
露浓站在一旁,见自家王妃的脸色憔悴,她不禁担心起来。
“娘娘,可是昨夜没睡好,奴婢让太医来给您瞧瞧。”
沈楒澜微微摇头,她微微勾唇道“不必了,不过是做了梦,伤了些神,不碍事。”
“流春,今日的脂粉给我多涂些。”
正给沈楒澜挽着青丝的流春点头道“是。”
屏风外,一丫鬟过来了禀报道“方才离园阁来人禀报说王爷今日需得上朝,便不来陪王妃用膳了。”
沈楒澜眼眸颤了颤,今日是腊月的朔日,按例他是在每月的月初和月中需得上朝。
这是当今圣上特许的。
只是,经昨夜一梦,她对他甚是想念。
想到这儿,沈楒澜眼睫微微下垂。
只是紧接着便听丫鬟道“王爷特意挑了几箱镯子耳饰送到院中,说是让娘娘挑自己喜欢的。”
听了这句话,沈楒澜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周策宸总是对她那么好。
流春和露浓按沈思澜的吩咐,将沈楒澜浓密的乌发高绾成了云鬓,发髻间特意簪上了一套点翠蝶花颜头饰。
似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憔悴感,沈楒澜今日还穿了袭妃色的潞绸对襟广袖袄裙。
出了屋子,露浓就给沈楒澜披上斗篷。
看着面前列着的四大箱,有些解闷小玩意儿,不过最多的还是首饰。
上辈子,周策宸也曾送各种首饰到自己院中来,她其实心中是欢喜的,只是她挑也没挑,全都放进库房了。
那时她完全把这场婚姻当做利益的交换,不知该怎样面对二人间的感情,自认为放进库房是对他送的东西最好的处理方法。
再后来,与周策宸日日都相处之下,她亦是动了心,但是那时的她不知这是喜欢,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动。
直到她知道周策宸自请出征,她心中的不舍与担心才叫她幡然醒悟。
所以二人就这般错过了一辈子。
想到这些, 沈楒澜心中苦笑了下。
上辈子两人就这样错过了。
她走到木箱子旁,当真是当着全院子的丫鬟仆人们用心挑选起来。
其实四箱东西全是按照她的喜好置办的,沈思澜挑了里头解闷的鲁班锁,其他首饰她都各挑了些。
“剩下的都送去库房吧。”沈楒澜道。
“是。”
……
用过早膳后,沈楒澜吩咐朝华将账本置于紫檀木桌案前。
看着眼前的账目,沈楒澜神色淡淡,若是从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账本。
算学是她最讨厌的一门课程。
在闺中时,教养嬷嬷教她看账本,她便学得很是吃力。
用到实际地方,便更是吃力。
她嫁到王府已有三月,从前都是朝华处理账目,她过目几眼便好。
所以上辈子她便是吃了不熟悉账目的亏,以至于后来朝华出了事,又因着周策宸不在,周景陌使了手段,竟将府中商铺与贩卖私盐联系起来。
最后圣上压下此事,小惩大诫,将自己禁足了两月,同时,也无形中给周景陌陷害周策宸造反提供了把柄。
周策宸离开她后,王府中便独留她一人主事。
吃一堑,长一智,府中主要的账目她再没有让她人着手过。
……
周策宸下朝回府,就直接走向萧澜轩的方向,刚迈开步子,他又转道回了离园阁,待换下了官服,方才往萧澜轩去。
迈进院中,丫鬟仆人们有条不紊的干着活,见到周策宸便行了礼,到主院时,周策宸问一个丫鬟道“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在暖阁。”
这暖阁,其实便是沈楒澜的主卧,床榻与外头tຊ桌案以屏风隔开。
屏风外头靠墙的左侧还摆放了博古架,上边摆放着盆栽,瓷釉器皿和各种小玩意儿,今日挑的鲁班锁也被放置在了上边。
周策宸进到暖阁时,瞧见沈楒澜正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还在账本上,但是她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此刻正好朝桌案上栽去,周策宸见状,伸出手托住了沈楒澜的脑袋,沈楒澜突然被惊醒。
她抬起头一双水眸和周策宸视线相撞,此刻的她正懊恼着自己看账本看睡着,但看见了周策宸,她又很是欣喜。
“王爷。”沈楒澜此刻还坐于楠木交椅上,因着方才看账本打瞌睡的缘故,脑子里还存着些七七八八的账目。
“嗯。”周策宸低声应她。
周策宸瞥见紫檀桌案上的账本哑声笑了下,他一直都知道,沈楒澜算学不好。
他也没有想到,沈楒澜今日竟然自己看账本了。
沈楒澜也顺着周策宸视线看向账本,倒是并未察觉周策宸的表情。
“若是累了就歇一歇,这些账目让下人打理便可,你的身子不可太过劳累。”周策宸低声道。
沈楒澜摇了摇头道“这些账目是不可以假手于人的。”
说完,沈楒澜便意识到自己还端坐在交椅上,她慌忙起身准备行礼,一只大手便托住了她。
“本王说过,王妃无需同我行礼。”
沈楒澜定定的看着周策宸的眼睛许久。
“好。”沈楒澜应他。
周策宸的手还握着沈楒澜的臂弯处,沈楒澜隔着衣服,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道,只是这样的举动,便可让沈楒澜耳尖泛红。
周策宸没想过今日的沈楒澜会这般乖顺,他的手稍稍施了些力道,将沈楒澜带到自己面前。
沈楒澜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这是何意。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周策宸个子生得极高。沈楒澜在一众小姐姑娘中,虽谈不上最高的,但中成还是有的。
而此时二人站着,沈楒澜不过才到周策宸肩膀处。
周策宸低头见小姑娘的眸子水灵灵的盯着自己,他便更是觉得反常。
他在举国上下,是颇具威严的。又因着手中的权势,在朝野之中运筹帷幄,手上的人命便是自己数,也数不过来。
所以京中那些权贵家中的公子或是姑娘们总是惧怕与自己对视。
沈楒澜不同,第一次见她之时她就是不同的,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无畏的。
但婚后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冰冷的。
如今,她看自己总像是含着一股情意一般。
“近日可是遇上难事了?”沈楒澜耳边传来周策宸的声音。
“难事?”沈楒澜摇了摇头,她未曾遇上什么难事。
见沈楒澜摇头,周策宸以为她是不愿意说。
他抬手抚上了沈楒澜发间的那支并蒂玉兰簪,眸色深沉道“你从前不会戴这些首饰,你不喜欢这些。”
其实沈楒澜自嫁入王王府作王妃后,穿戴上都是偏素净的样式,着衣的颜色也是偏暗沉的。
发间的头饰都是最简单的。
不过沈楒澜人长得美,通身的气质都是顶好的,就算穿着简单,看着却也大方,有种比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们更沉稳的气质。
而如今她的穿衣和以往比起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觉得沈楒澜整个人都变得敞亮起来。
按露浓的话说,就是如今这样打扮不仅是态浓意远淑且真,偏生又透着股霞月风韵。 真是芙蕖一般的美人。
不过这些话周策宸自然不知。
他知沈楒澜不喜欢自己,所以自己送的东西她一般不会碰。
而此时的发簪却簪在发间,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缺银钱。
沈楒澜见周策宸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怎的,沈楒澜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抚平周策宸的眉头。
触碰到周策宸额头的时候,二人皆是一愣。
沈楒澜缩回了手,在半空便被周策宸抓住了纤细手腕。
沈楒澜心中轻叹了口气,周策宸似乎觉得自己这两日的改变是在讨好他。
“王爷觉得我缺银钱?”沈楒澜猜到了周策宸想问的话。
定安王妃缺少银钱用,这种话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话。
可周策宸猜不到别的可能,沈楒澜的心思总是叫他捉摸不透的。